?”
“政委叫周天虹……”
“什麼?叫什麼?”高鳳崗不由心裡一驚。
“周天虹。
”賈義再次重複道,“人都說,此人很有學問,作戰特别沉着,工作也很有路數。
”
“你是來替共産黨作宣傳吧?”高鳳崗立刻打斷,用一雙鷹眼死盯住他,乓地把桌子一拍,“我看你是假投降,你準是八路軍派出來的探子!”
賈義頓時吓得面如土色,篩起糠來。
一面下氣不接上氣地說:
“不不不,我決不是,決不是,要是有假,天打五雷轟,我不得好死!”
“那你還有什麼有價值的情報呢?”
“有是有一點。
”
“你說。
”
“我覺着我們博縣長情緒不大正常。
”
“怎麼不正常呢?”高鳳崗感興趣地問。
“自從‘五一’掃蕩以來,我就覺着他情緒不高,經常唉聲歎氣。
有一次我說,抗戰抗戰抗到洞子裡來了,整天就像個耗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鑽進去就出不來了。
”
“他聽了這話說什麼呢?”
“他沒有做聲。
有一次我還更明顯地說,我有一個哥哥在那邊做事兒,給我來了信,勸我識時務者為俊傑。
……他聽了這話又沒做聲。
”
“那就是說,既沒有表示贊成也沒有表示反對,是嗎?”
“是的。
”
“那你為什麼不同他一起過來呢?”
“他是個大幹部,我怎麼敢呢?”
高鳳崗“哦”了一聲,沉思片刻,臉上露出微微的笑容。
又問道:
“這個傅縣長過去是做什麼的?”
“抗戰初期,他是個小學教員,以後當了教育科長,這幾年就升了縣長,發展還是很順利的。
”
“他有老婆嗎?他的家住在哪裡?”
“他有老婆,家就住在小張莊。
”
說到這裡,高鳳崗就揮揮手說:
“你既是真投降,今後就要給我們效力了!你懂嗎?”
“懂。
”投降者溫順地鞠了一躬,沒敢多看一眼就退下去了。
高鳳崗站起身來,在室内輕松地踱着步子,一雙高統馬靴發出不疾不徐的咔咔聲。
他稍稍轉了幾圈兒,一篇文章便已成竹在胸,接着在穿衣鏡前略加整理了一下軍容,就帶着兩個護兵走出門去。
酒井武夫的司令部距此不遠。
高鳳崗早就摸熟了“毛驢太君”的規律。
他平時并不老在辦公室裡,更多是滞留在他的後宅。
後宅又分内外兩院。
内院上房是他自己居住,兩個廂房住的是他搶來的婦女。
一個時期至少是四人,供他輪流淫樂。
不久這四個人便需更換一次。
這個内院是絕對不許人去的。
有公務急事需要處理,就要在外院南房裡等候。
高鳳崗剛跨入外院,便聽見從裡院飄出《何日君再來》的歌聲。
也許因為唱片放得過多,偶爾有些嘶啞。
高鳳崗連一眼也不敢多看,便趕忙收住腳步。
在一個日本兵的引導下,進到一個房間裡了。
人說,“毛驢”的房檐下,經常挂着人的苦膽,每天都要吃上一塊兒。
此事高鳳崗也是知道的,但他從來不便多問,也不敢問。
今天,在他隔着玻璃窗向裡院張望時,就看見那個包包垂在房檐下,被風一吹就來回擺動。
“這個毛驢為什麼要吃這個東西?這裡面到底有什麼講究?”在高鳳崗心裡也不免是個疑團。
南屋裡陳設簡單,正面隻挂着一面太陽旗。
四個角寫着“武運長久”四個大字,其餘便是支持酒井武夫出征的親友們的簽名了。
那些名字密密麻麻,一時也看不清楚。
高鳳崗坐在那裡等得索然無味,隻好站起來去欣賞那些簽名。
大約等了将近一個小時,才看見酒井武夫穿着寬大的和服緩緩地走出來。
高鳳崗壓着自己的性子站起來施了一個軍禮。
對方為顯示自己的身份,僅略略颔首便在上首坐了。
高鳳崗雖已同酒井見過多次,仍然很不願看他那副長相。
他那張長臉确實長得同驢臉差不多。
也許因為貪欲過度。
兩頰和眼窩嘴窩都現出一層藍色。
兩個嘴角下垂,眼睛裡射出一種兇光。
但是你不看他的臉是不行的,那會被認為是一種失敬。
所以高鳳崗還是笑眯眯地看着他,表示出一種敬意。
“你有事嗎?”酒井不加任何虛飾地問。
“是的,有一件要事向您報告。
”高鳳崗帶着幾分恭謹地說。
“什麼要事?”
“我們将要釣到一條大魚了!”
“什麼,大魚?”
接着,高風崗興高采烈地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遍。
酒井武夫的驢臉上漸漸出現了笑意,兩個嘴角翹起了不少。
“你有把握?”
“有,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隻要我們配合行動。
”
酒井武夫的漢語盡管生硬,基本還是說得過去。
他把手一指:
“快快地幹活!你的頂好。
”
高鳳崗很久沒受到過這種嘉許了。
當他一路回去的路上,那雙高統馬靴咔咔地走得十分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