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黃昏,周天虹和徐偏率領的支隊,沿着潴龍河向北挺進。
經過整整三個夜晚的行軍,進到任丘與高陽相鄰的地區。
拂曉之前,部隊在王約村宿營。
據老百姓說,這個村正是敵人“突擊示範”的重點。
村東頭有一大片坑坑窪窪的埋人坑,還曆曆在目。
這個血腥的日子剛剛過去還不到半個月呢!
支隊部住在老村長的家裡。
周天虹一進屋,就看見五十多歲的老村長還在炕上躺着。
原來他被敵人打得很厲害,傷還沒有全好。
周天虹走到他跟前說:
“老大爺,你的傷好點了嗎?”
“沒啥。
”老村長苦笑着說,“反正我是死過一次的人了。
不管活幾天都是賺頭兒了。
”
“怎麼,你已經死過一次了?”周天虹驚奇地問。
“可不是嗎,日本鬼子已經把我活埋了。
幸虧他們走得快,村裡人又把我挖出來,我這才慢慢醒過來。
說實在的,我已經見過閻王爺了。
”
周天虹歎了口氣,叫過衛生員給老村長上了藥。
随後又問:
“老大爺,你能把那天敵人來搞‘突擊示範’的事說一說嗎?”
“慘哪!慘哪!開天辟地,沒有這麼慘哪!”
老村長一邊說,一邊從炕上坐起來,從頭到尾講了那個血腥的日子。
這天,陰沉悶熱。
人們剛要吃早飯,敵人已經包圍了村莊。
來的有日軍、僞軍,還有一些穿長衫的人。
他們打着“政治工作隊”的旗子進了村子。
帶隊的是日軍小隊長小久保,還有從北平來的恒尾。
他們把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趕到小學校前面的廣場上。
一律跪在那裡。
會場前面放着一張大方桌。
大家一看方桌上平放着兩個砍下來的人頭,都吓愣了,誰也不敢再擡起頭來。
原來他們一進村,就把最先碰到的兩個人做了試刀的對象,以便造成恐怖的氣氛。
先是一個穿長衫的人講了幾句話,宣讀了六條“反共誓約”。
接着,一臉橫向的恒尾,就用生硬的漢語宣布命令:凡不背或不會背以上六條者,就通通地“死了死了的”!與此同時,一些僞軍已奉命在旁邊挖起埋人坑來。
可是命令宣布很久,會場上仍是死一般的沉默,沒有一個人應聲。
“你們,誰的來背?”恒尾大聲吼叫。
“快背麼!背了就沒有事兒了。
”穿長衫的漢奸也說。
但是場裡仍沒有絲毫的反應。
甚至連咳嗽聲也沒有。
恒尾暴怒了:
“你們都是死人嗎?你們不會說話了嗎?”
他抽出指揮刀,像一條惡狼似的在人們面前跳來跳去。
他已經感受到這沉默的人群,對他不止是恐怖,而且是蔑視。
他無法忍受了,開始撲到群衆面前,把跪在最前面的十幾個人拉起來。
“你們幾個的先背!”他命令道。
命令同樣無效。
他眼珠一骨碌,想出了一個主意,命令這幾個人上到小學教室的房上,然後扒着房檐垂下來。
在日本兵刺刀的威逼下,十幾個人終于從高高的房檐上垂挂下來。
接着,恒尾就在下面吼道:
“誰掉下來,就先殺誰!”
盡管人都有求生的本能,力争能多挂、會兒,可是不到兩分鐘,其中的三個老人和一個孩子,已經撲通撲通地跌落在地上。
這時,恒尾像野獸一樣地撲到他們面前,兇相畢露地對大家說:
“大日本皇軍到中國是幹什麼來的,你們知道嗎?今天我告訴你們:就是來殺人的!因為,不殺人就征服不了你們,就換不了你們的思想!”
不知什麼時候他面前已準備了一個水桶。
說過,他把那把戰刀往冷水桶裡一蘸,然後高高地揚起手來,很快一個老人帶着花白胡須的頭已經滾了下來。
那個孩子哪裡見過這個場面,立刻吓得“媽呀”一聲大哭起來,撒腿就跑,沒有跑出幾步,就被恒尾追上去,手起刀落,這個孩子的大半個腦袋就被削下來了。
其他兩個也如法炮制。
頃刻間,婦女們在人群裡嗚嗚地哭起來。
“不準哭!”
陡然間,有人像惡狼般地嚎叫了一聲,聲音尖銳而嚴厲。
大家一看,此人長着一副木瓜臉,留着小日本胡,正是駐鄚州的日本小隊長小久保。
此刻,他那木瓜臉上顯出很不耐煩的樣子。
他覺得恒尾表面上很有威勢,做起來卻很不利索,例如砍頭的動作就很不标準,且有些拖泥帶水。
扒房檐也沒必要,徒然浪費了不少時問。
這樣想着,他就從隊伍的前面走了出來。
他手把着戰刀柄,高高地仰着脖子,雄視着手無寸鐵的群衆,顯出一派成風凜凜的架勢。
他雖然才十九歲,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小隊長,但因為獨霸鄚州,橫行一方,在中國人面前作威作福慣了,已頗有些司令官的派頭。
小久保在人群前面站定腳步,略一掃視,就把一個青年揪了出來。
原來他早已注意這個青年多時,看他相當精明,猜想他不是幹部,也至少是個黨員。
“你們村,這個的有?”小久保比了個“八”字。
“不知道。
”青年沉着地說。
“他們,東西的有?”
“不知道。
”
小久保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