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裡哼了一聲,用手指了指跪着的老百姓,又提高聲音問:
“你的說,他們誰是幹部?黨員?”
“不知道!”青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就是知道也不能告訴你!”
“哈哈!”小久保的嘴角一翹,那張有兩撇小日本胡的臉笑了。
接着,他把戰刀猛地抽出來高高揚起,順勢一揮,青年的頭已經落地滾出好幾尺遠。
小久保還偷偷地看了恒尾一眼,似乎說,我是否比你幹得漂亮?
少頃,小久保又指指人群,用狼嚎般的尖音叫道:
“說!你們誰是共産黨、八路軍的幹部?不說通通地死了死了的!”
說過,他向機關槍手揮手示意,有兩個日本兵立刻把機關槍端起來,作出準備射擊的架勢。
沉重的氣氛壓得人們透不過氣。
這時,從人叢裡霍地站起一個四十幾歲的中年人,頭上蒙着一條羊肚手巾,樣子老練而英武。
他用不低不高的聲音說:
“你們要找共産黨八路軍的幹部,不要找了,我就是。
”
小久保顯然感到意外,沒有想到還有這樣大膽的人,暗暗吃了一驚。
他從上到下看了看他,問:
“你的,什麼的幹部?”
“武委會主任。
”那位中年人說得很幹脆。
全場的人都偷偷地擡起頭,用眼睛瞅他。
此人果然是本村的武委會主任孟慶之。
“村長、支部書記的是誰?”小久保掃視全場,又厲聲喝問。
“村長、支部書記,全是我。
”孟慶之響亮地回答。
“哦,真英雄!”小久保再次從頭到腳看了孟慶之一眼,問:“洞在哪裡?八路軍東西的有?”
“你過來,我告訴你。
”他招了招手。
小久保得意洋洋地向着孟慶之走去。
很滿意今天的行動有了收獲,同時也證明自己的手段比恒尾高明。
哪知他走到孟慶之的身邊,剛剛站定,沒想到孟慶之一張口“呸”“呸”兩口濃痰吐了他一臉,并且狠狠地罵道:
“小鬼子,你太蠢了!你不想想你是什麼人?你是一個強盜,我怎麼能把這些秘密告訴你呢?”
小久保的臉立時變得煞白。
他掏出手絹擦了擦,剛要揚手揮刀,冷不丁地從旁邊站出一個青年攔住他,說:
“他不是幹部,你來殺我吧,我是幹部!”這個青年隻不過是個一般的青抗先隊員,他的個子頗高大,一邊說,還一邊指着自己的胸脯。
小久保一愣,一時不知所措;剛要轉身來對付這個新對手,這個青年指着他的臉罵道:
“你這個小日本兒,野心也太大了。
我告訴你,沒有人當你們的‘新國民’,你們永遠征服不了中國!”
小久保本來有一個未曾殺人先發笑的習慣,但這時他的心亂了,再也笑不出來。
他的臉色由白而紫,兩撇小日本胡,本來是刮臉後用毛筆塗上去的,剛才加上兩口唾沫,用手絹一抹一擦,早已殘缺不全,不倫不類。
從未受到過的羞辱,使他再次舉起刀來。
不料這位青抗先隊員把身子一閃就去奪刀。
小久保慌了,急忙用刀砍他的左手,青年又用右手去奪,右手也被砍掉了。
這時,武委會主任孟慶之看見自己的隊員,為掩護自己而犧牲,心中激動萬分,立刻撲上去奪小久保的手槍,與小久保扭打在一處,最後被幾個日本兵趕上來,把他槍殺了。
小久保餘怒不息。
他橫行數年,從來還沒想到會碰這樣的釘子。
為了施展獸性,他從人叢中拉出了三十個青壯年,把他們押到村邊,命令他們每兩個人合挖一個坑子。
坑挖成了,又宣布兩個人之中,必須有一個人被埋掉。
至于兩個人之中究竟埋掉誰,則由兩個人去商量。
這是一條毒計,他要用這個辦法來看着中國人之間互相殘殺,以便從中取樂。
老村長李鳳章和村民王其敏兩個人在一個坑邊站着竊竊私議。
先是李鳳章說:“其敏,我想好了,我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你還剛結婚,沒有後代。
我死了有人給我報仇,你呢?我看,你就來埋我吧!”王其敏立刻說:“那可不行!你拉家帶口的,你一死怎麼辦?我死後老婆一改嫁牽挂少,再說,你是村長,你和八路軍還要領導全村給大夥兒報仇!”李鳳章見說不服他,就猛地往坑裡一跳,拉着王其敏的手,眼淚汪汪地懇求說:“好兄弟,你就别争了吧!”說話間,小久保已經提着戰刀趕過來,尖聲吼叫着說:“快埋!快埋!不埋全打死你們!”人們隻好流着眼淚埋了自己的兄弟。
正在這時,村外陡然響起了槍聲。
僞軍們驚呼着:“八路來了!八路來了!”小久保和恒尾便率領着這個“政治工作隊”倉皇逃去。
李村長講完這血腥的一幕,聲音已經嘶啞。
停了好半晌才說:
“村裡人把我擡回來,我還不醒人事。
救了好半天才醒轉來。
我對孩子們說,這個仇我是永遠不能忘的,你要是我的兒子,你要是中國人,你就要給我報仇!聽了我的話,孩子們也哭了。
第二天,我就讓大孩子參加八路軍了。
”
“老大爺,可惜我們來得太晚了!”周天虹帶着哽咽的嗓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