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穿出雲層,像披着幾縷輕紗徜徉在碧海中。
周天虹立在城頭,方方正正的肅甯城盡收眼底。
這本來是一座帶着鄉村風味的恬靜小城,自從鬼子盤踞以來,在城中心修了兩個大碉堡群,黑乎乎的、兇神惡煞似的矗在那裡,顯得十分刺目。
敵人正是仗憑着這個烏龜殼,在那裡作威作福,成為全縣血腥統治的淵薮。
現在全城都是槍火的閃光,正在向兩個碉堡群逼近。
周天虹和徐偏率領的部隊,很快就在城中心會合在一處,分别将兩個大碉堡群包圍起來。
兩個人一起看了周遭的地形,決定将毛驢酒井武夫盤踞的碉堡群,作為第一個突擊目标;然後再攻取高鳳崗盤踞的院落。
同時,鑒于日軍據守的碉堡群外,有三四十米的開闊地,不易接近,決定以挖掘坑道、埋藏炸藥的戰鬥手段奪取之。
那時,以炸藥包(裝黃色炸藥)進行外部爆破的戰鬥方式還未出現,在冀中平原上,相當長時間是以挖掘坑道的内部爆破來進行。
再說這時也隻有以土法制造的黑色炸藥。
遊擊隊和冀中民兵,對此是有豐富經驗的。
隻要指定目标,定準方向,然後就像土撥鼠掏洞似的挖掘起來。
最前面的人挖洞,後邊的人掏土。
随着坑道的延長,後邊掏土的人可以達數十人。
這些人在洞裡面向前方,一個挨着一個坐着。
前邊一小堆新土扒過來,後邊的人隻要将屁股輕輕一擡,便把土扒過去。
一邊扒土,一邊說笑,簡直像做遊戲一般。
這也是冀中人民戰争的特别畫幅。
毛驢酒井武夫盤踞的碉堡群,有兩個大碉堡。
周天虹指定首先向外邊的一個掘進。
許多熱情的民兵們都參加了。
兩三個戰士在前面挖,他們就往後邊扒土。
一邊挖,一邊說笑,情緒十分高昂。
因為他們人人都對這個從東方島子上來的毛驢恨之入骨。
周天虹守在坑道口旁邊,監督着工作的進行。
忽然政治處一個幹事跑來報告,說在毛驢住的院子裡,發現了十幾個被囚禁的婦女。
周天虹趕去一看,隻見有的婦女穿着單薄的衣服,有的赤身露體。
問起來,都說是從城外搶來的。
一個個淚流滿面,放聲大哭。
周天虹心中再次燒起仇恨之火。
連忙讓她們穿好衣服,并安慰她們說:“你們自由了,趕快回家去吧。
我們一定要打死毛驢,給你們報仇!”
挖掘坑道與政治攻心經常是結合進行的。
回到坑道口,周天虹很快吩咐敵工幹事,率領喊話隊進行喊話。
敵工幹事是懂日文的,不一時就帶頭喊起來:
“日軍士兵們!繳槍不殺!”
“活捉毛驢!打死毛驢!”
“打死毛驢的有功!”
“八路軍優待俘虜!”
跟随部隊作戰的民兵們,接着也喊起來:
“活捉毛驢!打死毛驢!”
“再不投降,就讓你們‘坐飛機’了!”
“坐飛機”是當時流行的一句術語。
就是讓整個炮樓在爆炸中飛上天空。
這句術語,無論敵我和老百姓都懂得,也是敵人最害怕的。
當民兵們喊出“坐飛機”時,炮樓中頃刻引起了一陣嘁嘁喳喳的騷動。
槍聲也稀疏了。
接着是敵人軍官的叱罵聲,槍聲才又稠密起來。
一陣又一陣的喊話聲,在陣地四周震撼着敵人。
正好掩護着挖掘坑道的活動。
整個戰場都關注着坑道的進展。
各處不時派人前來探問:“坑道挖得怎麼樣了?”一聽說“坑道大有進展”,或“将要接近目标”時,整個陣地就會歡聲雷動。
在這期間,敵人接連進行了兩次反撲,都被打回去了。
月亮靜靜地度過中天,開始沐浴在清溪一般的晨光中。
這時候,從坑道口爬出一個戰士,他渾身上下像泥蛋似的,手臉都被松明子熏得烏黑,但是卻露出一嘴白牙笑着說:
“報告政委,挖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