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妻子都在這裡,你們已經沒有任何出路了!還是趕快繳槍投降吧,我們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不然,我們就要讓你們‘坐飛機’了!……”
周天虹講完,炮樓裡像死一般地靜寂了片刻,接着,有人喊了一聲:“我們繳槍!”就見槍眼裡一支接一支的步槍乓乓地落到地上,頃刻間,地下落了一層。
見到這般情景,包圍炮樓的戰士們,就像劇場上看戲的觀衆看到精彩處,一齊興奮地鼓起掌來。
在掌聲裡,僞中隊長帶着一夥士兵從炮樓裡低着頭走出來。
他們在炮樓前排好隊,然後僞中隊長喊了一聲“立正”,跑到周天虹面前規規矩矩打了一個敬禮,報告說:
“本中隊一百一十五名,全部到齊,特向貴軍投降!”
周天虹颔首微笑,接受了投誠。
可是,這次戰鬥仍顯得不夠圓滿,最後向大炮樓發起進攻時,發現僞大隊長柳小五已鑽暗道逃跑。
勝芳的解放,全團上下無不歡天喜地。
勝芳人民也人人面含微笑,走上街頭歡迎。
部隊各級領導,對入城紀律十分重視。
第二天早晨,周天虹就帶領着幾個幹部在全鎮走走轉轉,一面察看紀律,一面觀賞勝芳風光。
周天虹沿着小清河的支流信步走來,正好從西到東穿過市鎮的中心。
但見河水碧清,兩岸盡是垂楊,東來西往的船隻,不斷輕悠悠地穿過。
有三座美麗的拱形橋跨在河水上。
西橋是水産交易區,東中兩橋是大商戶集中之地,顯然最為熱鬧。
八路軍模範的紀律已是遐迩聞名,許多商戶早紛紛開門了。
周天虹跨過一座橋,走到勝芳的南端。
放眼望去,近處是碧綠的稻田和葦塘,遠處是一片恬靜的湖水,真有點江南的韻味。
再信步向東走去,鎮東有好大一片荷花,一眼看不到邊。
當前正是荷花盛開的季節,旭日的紅光一照,一支支荷花就像端立在蓮葉盆中的美人一般。
周天虹真為眼前的美景驚訝住了。
正在這時,後面跑來一個通訊員,急匆匆地喊道:
“報告政委,有您的電話。
”
“誰的電話?”
“團長說,是軍區楊司令員來的。
”
周天虹一聽,暗自沉吟道:“楊司令員來的,他找我能有什麼事呢?想必有什麼重要的任務。
”這樣想着,就一溜小跑回到團部。
忙問:
“老徐,這麼急,到底什麼事呀?”
“我也不知道,司令員叫你親自回話呢。
”徐偏說。
周天虹坐到電話機旁,等着電話員搖楊司令員。
這是條新修通的電話線,有些地方是敵人原來架設的電線。
搖了好半天才搖通了。
周天虹接過耳機,一聽聲音很小,雜音卻很大,就忙用大嗓門喊道:
“您是楊司令員嗎?”
“你是周天虹嗎?”對方也問。
周天虹一聽,果然是他熟悉的福建口音,就連忙回道,“我是周天虹。
首長找我有什麼事啊?”
“我告訴你個好消息:高紅出來了!”
可是這句至關重要的話,周天虹卻怎麼也聽不清,一時聽成“高峰”,一時又聽成“考洪”。
盡管他時時刻刻都想着高紅,盼着高紅,盼她能夠出獄;但那應該是打進保定城的時候,從來也不敢存有不切實際的奢望。
因此他總也聽不明白,氣得司令員在電話裡罵道:
“你是打仗打昏了頭吧,怎麼連你的未婚妻也不知道了?”
幸虧“未婚妻”這幾個字他聽清了,才說:
“是高紅吧?她怎麼出來的呢?”
“這些你以後就知道了。
”司令員說,“我已經派人把她接到了西大塢。
你趕快到那裡去接她。
”
又用了很大的勁,才聽清了西大塢這個村名。
西大塢在白洋澱邊上,原來是九分區司令部的所在地,這是人們都知道的。
過分重大的喜悅突然降臨,一如過分重大的悲痛的突然襲擊一樣,使人的情感難以承受。
周天虹放下電話耳機,就伏在桌案上了,好半天沒有言語。
“老周,你怎麼啦?到底是誰要來呀?”徐偏以為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忙站起來問。
周天虹沒有回答。
又呆了好半晌,才慢慢擡起頭來。
徐偏一看,他滿臉是淚,而且那淚像泉水一般舊舊地往外流着,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