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口子沒文比,沒有出過門,再說俺娘又有病,她一天不是忙裡,就是忙外,不是地裡,就是家裡,哪裡出得來呀!”
周天虹說:
“那也該叫她出來看看,住個半月四十天的。
你要不好意思,我派警衛員給你接去!”
徐偏把手一擺說:“算了!”
大家吃了個酒足飯飽,然後周天虹和高紅就回到自己的屋裡。
一坐下來,周天虹就有些埋怨地說:
“你來一個多月了,幹嗎就不說一聲呢?”
“看把你急的!”高紅笑着說,“我一分配工作,就忙得腳手不沾地兒。
先是讓我到宣化龍煙鐵礦,考察工人生活情況。
那裡的工人,被日本鬼子搞得苦極了。
許多人都是從根據地抓來的。
不給工資,隻給一碗飯吃,沒完沒了地幹活兒,死了就扔在後山上,到處都是骷髅,死人骨頭。
我到那裡看了一下,真是目不忍睹,有的骷髅還在山坡上伸着手,像是要爬上來。
可見人扔到這裡的時候還沒有死呢!你說慘不慘!過去我們在延安學過政治經濟學,似乎沒有說到還有這樣一種剝削方式!”
“這是一種什麼剝削方式?”周天虹氣憤地說,“既不是資本主義的,也不是封建的,這簡直是古代的奴隸制,甚至比奴隸制還要殘酷的奴隸制!日本鬼子每到根據地掃蕩一次就要抓上成千上萬的老百姓,給他們到礦山上去挖煤,直到扔到‘萬人坑’裡為止。
”
高紅接着說:“從龍煙鐵礦回來,接着又讓我去解放妓女。
哎喲,你别看張家口這城市不算很大,光妓院就有好幾十家。
這些妓女多半都是良家女子,被騙或者被賣到妓院去的。
她們見共産黨來了,就到政府裡去控告。
每個人都是一部血淚史。
談起來鼻涕一把淚一把的。
有一個叫楊小腳的老鸨兒,勾結官府,虐待妓女,壞透了,叫我們把她斃了!”
“沒想到,你幹的事兒還真不少呢!”周天虹高興地說。
高紅受到稱贊,淺淺一笑,随後說:
“日本人占領過的城市,那是很肮髒的,簡直就像一包膿瘡。
如果不下大力氣改造,怎麼能成為一個新的城市呢?”高紅說到這裡,擡起頭笑着問:
“你知道張家口這地方有多少抽鴉片、吸毒的嗎?”
周天虹搖了搖頭。
高紅接下去說:
“張家口附近有個萬全縣,這個縣抽過大煙的成年人,占一半以上,其中吸毒成瘾的竟占三分之一。
為什麼吸鴉片的人這樣多呢?因為日本人來了以後,為了擴大經濟掠奪,就讓這一帶種罂粟,一個縣就種了五萬畝。
這樣吸毒的人就越來越多。
光張家口的煙館就有三十多家。
這些吸毒成瘾的人,沒一個不是傾家蕩産,賣兒賣女,賣老婆,最後有的把親娘都賣了。
這些吸毒者有男也有女,最近又讓我籌備一個女煙民戒毒所,你想我怎麼能不忙呢!”
聽到這裡,周天虹笑着把手一擺,說:
“好好,别說這些了,我對這些表示諒解!”
說過,沉下來不言語了,隻是歪着脖兒瞅着高紅笑。
“你笑什麼?”高紅問。
“我想問你個事兒。
”周天虹略顯遲疑地笑着說,“咱們倆的事兒什麼時候辦哪?”
高紅的雙頰不自覺地泛起紅潮,抿嘴一笑,反問道:
“你說呢?”
“依我說,最近就辦,越快越好。
”
“不要那樣着慌吧。
”高紅沉吟了一會兒說,“你總得讓我在那兒站定腳跟兒才行。
我的意思:今年八月中秋如何?”
高紅一言出口,周天虹那股熱情的火從心頭燃起,立刻撲上去,把高紅緊緊地摟在懷裡,接了一個酣甜的長吻,然後低聲地說:
“就依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