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忽然想起了什麼感慨地說,“咱們全團都知道我愛喝點兒,全師、全軍團都知道。
可是你們就不知道,想當年,我下礦挖煤,肩膀上套着繩子,光着屁股,象牲口似地在地下爬,那活真不是人幹的,不喝幾口酒,真是活不下去!”
“時間到了嗎?”黃蘇看了看表。
“差不多了,快往江邊走吧!”
人們擡起竹筏,沿着山坡向江邊走。
韓洞庭和金雨來走在後面。
由于山路濘滑,他們走得并不太快。
“金雨來!”
金雨來聽團長叫他,回過頭來,停了一停。
“我說,你可千萬要當心呵,不管遇上什麼情況,都要沉着,不要慌亂。
”
“是,團長。
”金雨來從内心裡感激團長的關懷,充滿感情地說,“如果我死不了,就能完成任務;如果我死了,你們隻要告訴我娘一聲就行。
”
“我記得你是江西興國縣的。
”
“是的。
”
“你家裡還有什麼人?”
“隻剩我娘一個人了。
……我弟兄三個都在紅軍裡。
我參軍娘是同意的,我二弟參軍娘也同意,就是我三弟參軍,娘就不願意了,她覺得太孤單了,是我硬把三弟動員出來,結果剩下娘一個人了……”
江水的咆哮聲愈來愈大,金雨來的最後幾句話,韓洞庭沒有聽得很清楚。
他們已經下到谷底。
這裡名叫老虎洞,江水猛烈沖擊石洞,有如擊一面大鼓,發出沉雷一般的浪聲。
按照老鄉提供的情況,他們選擇了起渡的地點,毅然将竹筏推入水中。
“登岸以後,不要忘記打訊号!”韓洞庭高聲喊道。
“祝同志們勝利!”黃蘇也大聲喊。
“首長們放心吧!”金雨來他們在筏上回應。
開始還隐約聽到他們奮力劃槳的聲音,很快就什麼也聽不到了。
一切都為濃墨一樣的夜色所掩蓋。
隻有風聲和浪聲。
也許今夜是韓洞庭他們最難捱的時刻。
他們給金雨來規定的登陸訊号,是手電筒的亮光;可是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他們的眼睛使疼了,還是什麼也沒有看見。
他們從左到右,從右到左,在目力所及的長長的江岸上,都是無盡的黑夜。
随着午夜來臨,夜寒更加逼人,他們在雨雪中衣服早已濕透,不住地打着寒戰。
“又完了,這八個人又完了!”當他們想到這裡時,心就象下沉似的,越發後悔不該讓金雨來去。
那末,預定的拂曉攻擊是進行呢還是停止呢?這也讓他們感到惶惑。
淩晨一時,總部再一次通報了敵情,薛嶽和周渾元的追擊軍天亮後将繼續開進。
要求他們的行動愈快愈好。
這樣他們就下了最後決心。
按照規定,一營為突擊隊,六十隻雙層竹筏在夜色中都已推到岸邊。
當銀色的晨曦漸漸降臨,墨綠色的江面剛剛有一點亮光時,輕重機槍已經開始掩護射擊,紅色戰士們紛紛躍上竹筏,向浪濤中駛去。
眼瞅着這些竹筏闖過中流,韓洞庭興奮地站在江岸上大叫起來,“好哇,同志們!好哇,同志們!”仿佛他的部下可以聽到他的喊聲似的。
漸漸地,最靠前的幾隻竹筏離江對岸不過五十多米,再過幾分鐘就要登岸了。
“喂喂,老韓,你看敵人為什麼向下打槍呢?”黃蘇正舉着望遠鏡仔細觀察。
“什麼?向下打槍?”
“石崖下象是有什麼人!”
韓洞庭舉起望遠鏡凝神細望,果然看到敵人正集中火力向石崖下射擊,而正是在這緊要時刻,竹筏已經靠岸。
頃刻,在熹微的晨光裡,敵人的工事周圍綻開了一叢叢手榴彈好看的煙花;敵人紛紛跳出戰壕向主峰猛跑;戰士們沿着一帶青棡林的邊緣猛追過去。
一營的後續部隊繼續登岸。
小小的青竹筏,亂紛紛地向着對岸駛去。
韓洞庭看見一隻竹筏将要離岸,上面人還不滿,就對政委說:
“老黃,你在這兒掌握全盤吧,我要上去了!”
黃蘇一把沒有拉住,他已經躍身上船,警衛員和一個參謀也跟了上去。
“老黃,注意敵人的反沖鋒,注意用火力支援我們!”
他在船頭上揮着手敞開嗓門喊着,“你這個家夥!”黃蘇笑着罵了一句。
那隻竹筏頃刻之間已經進入莽莽蒼蒼的煙雨波濤中去了。
戰鬥進展異常迅速。
韓洞庭上去的時候,部隊已經占領了敵人的主要陣地。
他走到山腰上那個青磚修成的碉堡跟前,看見金雨來和二連的幾個戰士,正押着俘虜從碉堡的小門裡鑽了出來。
金雨來手裡提着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