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來攙扶着她,兩個人走得慢騰騰的。
一見這情形,小吳三腳兩步地往坡下趕,毛澤東也跟着往坡下走。
毛澤東走到半山坡,賀子珍已經遠遠地望着他高興地笑了。
笑容裡似乎含着一點羞澀,或者是感覺掉了隊不好意思,不然就是自以為她那大肚子顯得不雅。
她本來是一個身材十分苗條的秀麗的女子,在人前,她往往一看到自己的肚子就覺得難堪。
毛澤東這時也清楚看到,攙扶賀子珍的是機靈乖巧的劉英,就首先笑着向她打招呼道:
“劉英,你怎麼碰到子珍了?”
“快謝謝我吧,”劉英笑着說,“我今天正好當收容隊,就給你收容來了!”
“我是得謝謝你,”毛澤東笑着說,“你一下子就給我收容了兩個人哪!”
賀子珍的臉紅了一紅,更為羞澀了。
毛澤東又望了望賀子珍。
她兩隻布鞋上都是厚厚的紅泥,褲管上也是紅泥點子,從膝蓋上看,還似乎滑倒過。
毛澤東看了這些,很是心疼,在人前又不好太露,就急忙從她身上取下米袋,一面說:
“子珍,看把你累成什麼樣兒了?”
“我倒不覺得怎麼樣。
”賀子珍一笑,“我好久不見到劉英姐姐了,隻顧跟她說話,要不還不會掉隊呢!”
說過,那張在紅星軍帽下秀麗的臉,又露出溫和的笑容,好象并不以為苦的樣子。
小吳從毛澤東手裡接過米袋,背在身上,又攙着賀子珍,一行人朝坡上慢慢爬去。
上到坡頂,劉英就揮揮手趕路去了;一面回過頭說:“子珍,你今天就住下吧,别回去了,我跟他們說一聲。
”
說過,一溜煙往西南去了。
小吳把賀子珍領進那間簡陋的茅屋,叫她在地鋪上坐了。
毛澤東看了看她那雙泥腳和動作吃力的樣子,心裡很是憐惜,叫她趕快把鞋子脫下來,用被子捂上,又說:
“子珍,這次可真苦了你了!”
“這倒沒有什麼。
就是再呆些時候可怎麼辦?”
她說的“再呆些時候”,自然指的是孩子出生,說到這裡她臉上充滿了愁容。
“還得多長時間?”
“這誰說得準呢!按月數已經快了。
”
毛澤東長長地歎了口氣:
“在這種環境下,孩子自然冒得辦法帶,不寄又怎麼辦!”“我的幾個孩子,哪個不是寄呀!”賀子珍痛楚地說,“毛毛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說到這裡,不禁眼圈一紅。
自從賀子珍與毛澤東在井岡山結婚以來,一共生過三個孩子。
除其中一個因不足月夭折以外,兩個孩子都是寄的。
她的第一個孩子,是一個女兒,是在跟随毛澤東、朱德向贛南、閩西進軍途中分娩的。
當時部隊打下了龍岩還要繼續前進,賀子珍不得不把女兒托寄給當地群衆。
當她的第一個孩子哇哇啼哭着被抱走時,她背過臉去流下不少的眼淚。
她的第二個孩子,是個男孩,取名毛毛,生下後一直帶在身邊。
毛毛長到三歲,十分活潑可愛,一天價随着幾個誓衛員去放鵝放鴨,上山采楊梅。
采的多了就用小帽子盛起來,還高高舉着說:“媽媽喜歡吃楊梅,我要拿回去給媽媽吃。
”賀子珍多喜歡她的小毛毛呵,可是一聲令下,要離開根據地了。
從通知到出發隻不過一天多的時間。
當時毛澤東不在瑞金,到于都去了,把小毛毛托給誰呢?賀子珍思前想後,隻有托付給毛澤東的弟弟毛澤覃和自己的妹妹賀怡(他們是一對夫妻),因為他們将留在根據地打遊擊。
毛澤覃、賀怡聞訊連夜騎馬趕來。
賀子珍就連哄帶勸把小毛毛送到賀怡懷裡,自己的話沒有說完,眼淚就刷刷地流下來了。
小毛毛也從賀怡懷裡使勁掙脫出來,哭着說:“媽媽,不嘛,我要跟你去,我要找爸爸去!”賀子珍經過許多離别,但這次離開毛毛卻有一種摧肝裂腑的苦痛。
這些天來,當她想到快生的孩子又要重複同樣的命運,就觸動了她靈魂深處的沉痛,何況漫漫長征路,舉目無親,未來的孩子又将寄在何處呢!
毛澤東對隐在賀子珍内心深處的情感,自然是十分理解的。
他見賀子珍流下了眼淚,就連忙坐到她的身邊撫慰道:
“子珍,莫哭呵,等革命勝利了,我馬上把毛毛接來。
”
說到這裡,他語調果決而又沉痛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