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五年三月二日,蔣介石飛抵重慶,建立了重慶行營。
他發出的第一道命令是:
本委員長已進駐重慶,凡我駐川黔各軍,概由本委員長統一指揮。
如無本委員長命令,不得擅自進退,務期共同一緻完我使命。
仰各路通令所屬遵照。
中正手令。
這時,他下定決心,“拟将匪殲滅于烏江以西,赤水河以東地區”。
一方面他積極調動部隊尾追、堵截,一方面又告誡他的部下不要随意輕進。
他在給周渾元、吳奇偉兩縱隊的電報中說:
我周縱隊主力,必待匪情明了,方可大舉。
但有力之搜索隊,派遣愈多愈遠愈好。
夜間應特别活動遠探。
吳縱隊到達鴨溪附近,即須搜索前進,不可随意輕進。
但無論周或吳部,如聞有一個縱隊與匪激戰,則其它之縱隊,必須不顧一切,向激戰方向猛進,以期夾擊幹淨,萬勿稍加猶豫。
同時,蔣介石再度乞靈于碉堡戰術,他向各縣都發出了命令:
各縣均應嚴密構築碉堡工事。
二碉間隔以目力火力能及為度,最好每裡約一碉。
對于渡口,尤須嚴密堅固,并分段指定部隊及團防負責守備,并速派員考察督促。
匪未到,則行封鎖;匪已到,則死守待援。
對于紅軍統帥部來說,這樣一來,仗就越來越難打了。
遵義大捷,使紅軍聲威大震,部隊士氣十分高昂。
統帥部這時很想再打幾個好仗,以便打開局面。
他們那股躍躍欲試的勁頭兒,簡直和部隊的小夥子們差不多了。
所以,紅軍主力略事休息後,就由遵義西移鴨溪、白臘坎、楓香壩一帶積極尋戰。
如果說,在相當一段時間内,紅軍是想方設法擺脫敵人,這時卻是要瞅準敵人找上門去了。
統帥部瞅準的第一個目标,是駐守在魯班場、長崗山一帶的周渾元縱隊的三個師,可是周渾元是頗善于接受教訓的一位将軍,他見吳奇偉吃了大虧,因而萬分謹慎。
盡管紅軍将士們手心癢得難受,也無從下手。
紅軍統帥部的領導者們,圍着地圖冥思苦索,終于從敵人叢中找出了一個縣城,這就是打鼓新場,那裡駐有王家烈的一個師。
打鼓新場這個名字作為縣城是很新鮮的,老長征們都記得這個名字,多年後,周恩來在講黨史的時候還提到過它。
為了這個小小的縣城,開了半天的會,大家衆口一辭,都說這是不大不小的一口菜,而且這個師正驚魂甫定,吃來一定非常可口。
但是在讨論中卻出現了一件意外的事,就是毛澤東一個人不同意打。
盡管毛澤東那時有很高威信,但是大家求戰心切,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來了一個“否定之否定”,把他的意見否決了。
從今天看,這是黨内民主生活相當健全的表現。
會議最後決定,由周恩來當晚将作戰命令拟好,于第二天一早發出。
周恩來起草好命令,天已經是後半夜了。
三月的夜還是很有些寒意。
小興國給他燒了一壺熱茶,他喝了一大杯,暖了暖身子,才睡下來。
矇眬間,隻聽有人“蔔、蔔、蔔”在敲自己的窗棂。
接着是輕聲地呼喚:
“恩來!恩來!”
周恩來雖一向很警覺,但由于過分困倦,不知不覺間又睡熟了。
過了一會兒,窗棂又蔔蔔蔔地響了幾聲,接着又叫:
“恩來,你睡了嗎?”
周恩來掙紮着睜開眼睛,定神細聽,是毛澤東的聲音,就一骨碌爬起來。
那時,長征中的紅軍将士們,幾乎人人都不脫衣服睡覺,所以起來得很快。
他把煤油燈撚亮,開了門,見毛澤東披着大衣,手裡提着馬燈,站在夜色裡。
“毛主席,你怎麼一個人來了,警衛員呢?”
“他們一個個都困得要死,”毛澤東笑着說,“我沒有喊他們。
”
周把毛澤東讓進來,坐下,接過馬燈放在桌上,看看手表已經淩晨兩點,就笑着問:
“你怎麼還沒有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