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貴州深山的茅屋裡,周恩來躺在老百姓硬硬的門闆上,睡得非常香甜。
淩晨五時,天還沒有亮,桌上放着一盞馬燈。
總部的老參謀王柱和譯電員肖明,站在床前已經頗長時間了。
肖明手裡拿着一份電報,急需交給周恩來,可是叫了幾十聲都沒有叫醒。
周是個異常機警的人,平時别說叫他,即使走近他的身邊,他都會睜開眼睛,今天他實在太疲勞了。
周恩來怕是天底下的第一個忙人。
不知道他怎麼那麼多永遠辦不完的沒完沒了的事。
别人似乎多多少少都有點餘閑,而你不管什麼時候遇見他,他都在繁忙裡,都在人和事紛纭的浪潮裡。
長征以來,他白天要随隊行軍,而且為了發電報、等電報,常常要從後面趕來。
部隊一住下,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催促架設電台,與各軍團聯絡,然後是收集情況,開會研究,個别商量,親自起草電文,等待電報發出。
隻要電報不發出,他的心是安靜不下來的。
有時飯也顧不上吃。
為了發報和收報常常要等到夜深。
往往坐在作戰室的凳子上就睡着了。
參謀們常常催他:“周副主席,你先回去睡吧,我們保證電台發出去就是了。
”他就會說:“你再給王诤打個電話,看電報發出去了沒有。
”他說的王诤就是電台隊長。
等參謀打了電話,王诤證實電報發出去了,他就高興了,然後打個大大的哈欠,回去睡覺。
可是他又要求,半夜或淩晨如果有了來電或回電,必須立刻送去。
這就難了。
因為他剛剛睡下不久,如果不是發了瘋的蠢人誰肯這麼做呢!尤其是在他身邊的那些參謀們,從老參謀到小參謀,沒有一個是忍心這樣做的。
因此,盡管周恩來講了,還往往是等他起床後才把電報送給他。
有一天早晨,王柱拿着一份重要的電報送給他的時候,周恩來忍不住了,他盯住王柱問:“這份電報是什麼時候來的?”王柱老老實實地回答:“是淩晨三時。
”周恩來說:“既然是淩晨三時,為什麼現在才交給我?”王柱無言以對。
周恩來說:“我不是做了規定,重要電報要及時給我嗎?你們這是執行命令嗎?”周恩來一向對人親切,可是批評起人來,有時也是蠻厲害的。
這次對王柱就是這樣。
周恩來還說:“王柱呀,你是一個老同志了,你怎麼能這樣不負責呢?”這一下把王柱刺痛了,臉上露出一副哭相,說:“周副主席,不是我不負責任,我已經到你這裡來過一次了,叫你幾聲沒有叫醒,我不忍心再叫,就拿着電報回去了。
”周恩來說:“這是我的不對。
可是,你應該把我拉起來嘛!”王柱笑着說:“看你說的,周副主席,我們怎麼能把首長拉起來呢,這多不好意思!”周恩來說:“為革命負責嘛,有什麼不好意思?!從明天起,隻要有重要電報,有請示的問題,就要馬上叫我。
叫不醒就把我拉起來,拖起來,不然就是你的責任,我就拿你是問。
”問題就這樣确定了。
可是,話好說,做起來可就叫人為難。
昨天晚上,總部向五、九軍團發出電令,要他們向敵人積極佯攻,吸引敵人向北,以掩護主力南下。
電報發出時,已經淩晨三時,周恩來睡下還不到兩個鐘頭,九軍團就有了回電,并請示一些問題。
譯電員肖明按規定來送電報,見周恩來睡得正香,叫了幾聲沒有應聲,就猶豫起來,說什麼也不忍心推他。
他愣了一會兒,就來找老有經驗的王柱。
王柱一看電報内容不敢耽擱,就同肖明一起來到周恩來處。
周确實睡得正香,一部黑黑的大胡子搭在胸前,還偶爾打一兩聲呼噜。
這場酣睡對他是多麼需要,簡直象一個餓漢得到美食一般,怎麼能忍心把他叫醒呢!
兩個人叫了一陣,沒有叫醒,都犯難了。
首先是肖明發生了動搖,他望望王柱為難地說:“要不,就别叫了,這個電報晚看一會兒,也許不要緊的。
”王柱說:“不行!這樣的電報不叫醒他,一耽誤就是一天,淨等着挨批吧!”肖明一想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