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說貴州是“地無三裡平”,但到了貴陽近郊畢竟開闊些了。
那裡有一個縣,地名就叫平壩縣,足見平壩之可貴。
就是在這塊平壩上,也還是有許多零零碎碎的桂林風味的小山。
有的象饅頭,有的象草帽,有的仿佛是古代武士尖尖的頭盔遺忘在這郊原上。
貴陽是既貧窮而又美麗的。
可是,今天她卻仿佛在顫栗着,陷入隐隐的恐懼中。
蔣介石是三月二日偕夫人宋美齡飛抵重慶督師的。
在這裡,他聽彙報,打電話,作計劃,發脾氣,罵人,給将領寫親筆信,整整忙活了二十二天。
最後他覺得這種“督師”還是不如親臨前線指揮,于是在三月二十四日,又偕宋美齡飛抵貴陽。
随行的還有蔣的德國顧問端納、陳誠、侍從室主任晏道剛,随後何成濬、吳稚晖、陳布雷也專機飛來。
一時貴陽城内要員雲集,羽電飛馳,俨然成了首都。
而一度稱王的薛嶽将軍,卻由前線總司令一下子變成了高級傳令兵或侍從參謀,隻是作為蔣的傳聲筒上轉下達罷了。
但是,這種親自指揮雖然過瘾,也不是沒有苦惱。
例如各路大軍在古蔺、叙永地區撲空之後,紅軍的具體位置在哪裡,下一步的動向究竟如何,就一點也搞不清楚。
這自然不能不使最高統帥兼前線總指揮的蔣氏惱火。
這天他對薛嶽就很不客氣。
平時他對這些将領們不是稱兄,就是道弟,最少要稱他們的号,而決不直呼其名。
例如稱薛嶽為伯陵之類。
而今天則不然,他在電話中直橛橛地說:
“薛嶽,敵人到哪裡去了,你查清了嗎?”
“委座,據了解,大概是在……是在古蔺一帶。
……”薛嶽在電話裡磕磕巴巴地說。
“什麼大概,大概?我們指揮打仗,能靠大概嗎?我在黃埔是這樣教育你們的嗎?”
對方不言語了。
蔣介石又問:
“不是派了幾架飛機,專門供你作偵察用嗎?”“空軍說,天氣不好,地面看不清楚。
”薛嶽膽怯地回答,“再說共軍很狡猾,他們看見飛機來了,本來向西走,馬上掉頭向東,所以空軍的情報也靠不住,我們是吃過這個虧的。
”“看不清就不偵察了嗎?”蔣介石火了,大吼了一聲,“薛嶽,你是幹什麼吃的!”說過,把電話聽筒一下甩到地闆上了。
耳機在地闆上還在響着薛司令官的聲音:“喂,喂,委座,委座,請您聽我再解釋一下,……再解釋一下……”站在旁邊的侍衛官,怯怯地看了他的主子一眼,然後拾起耳機壓在電話機上。
然而,确切的消息終于來到。
紅軍已經離開古蔺、石寶、龍山地區,從太平渡、二郎灘四渡赤水,經習水、仁懷、楓香壩、白臘坎等地,突然南渡烏江,逼近貴陽。
蔣介石這一驚非同小可,正是所謂“衆裡尋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這幾天每天都在尋覓的紅軍,已經到了面前。
蔣介石立即召開了軍事會議。
這時蔣住在前省主席毛廣翔華麗的住宅裡。
這是一座有拱形裝飾、寬大走廊的三層樓房。
蔣住二樓,其他人住一樓和三樓,開會非常方便。
為了收集思廣益之效,參加開會的人倒真不少,宋美齡、端納、顧祝同、陳誠、陳布雷、何成濬、吳忠信、晏道剛、郭思演、王天錫等人全參加了,把一個大廳坐得滿滿的。
盡管蔣氏在衆人面前力持鎮靜,但每個人都感到他的表情很不一般。
大家的發言,集中在對紅軍意圖的判斷上:一種意見認為,紅軍在貴州無法立足,入川既不可能,隻好再圖轉兵湖南,與紅二、六軍團會合;一種意見認為,紅軍此舉正是為了乘虛襲擊貴陽。
蔣時而點頭,時而搖頭,總的看似乎傾向于第一種意見,然而他認為,紅軍不管是前者或後者,兩者都威脅到貴陽的安全。
他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因為這時各路圍攻紅軍的部隊都滞留在古蔺地區,貴陽的守軍僅有九十九師共四個團的兵力。
而且這四個團大部在外圍擔任守備,城防兵力不足兩個團。
因此,蔣決定令各路大軍迅速馳援貴陽,特别指令最近的滇軍孫渡部三個旅晝夜兼程,火速趕到。
但是,即令各路大軍從天外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