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裡宿營。
”“總參謀長,他們已經一天一夜沒吃飯了。
”那個幹部說。
“不行,再走四十裡才到山頂,讓敵人搶占了,那是很危險的。
”
那個幹部還要講什麼,戴眼鏡的首長把彎彎把傘一揮,把他制止住了。
他轉過臉,看見了張福,親熱地問:
“找到船了沒有?”
“又找到兩條。
”
“這就好了!”
張福看見那位首長笑得非常好看。
他十分欣慰地望着張福說:
“現在已經有了三十六名師傅,可以分兩班了,你就當我們的船長吧!”
“我怎麼行?”
“行,行。
”那首長立刻截住他的話,忽然想起了什麼,又問,“你能借兩口大鍋嗎?”
“行,這村裡糖坊有兩口大鍋。
”
“你把它找來,就架在這江灘上,因為部隊來到這裡常趕不上吃飯。
”
兩口特大号的鐵鍋架起來了。
旁邊放着幾個大簸箕,規定每個戰士要倒出一把米來。
這樣新來的部隊,縱然吃不上飯,每人也可以分到一碗稀飯喝了。
這金沙江确有金沙,尤其是中午,太陽一照,沙灘上星星點點的金屑閃閃發光。
戰士們覺得有趣,一邊喝着稀粥,一邊玩賞着金沙,相當惬意。
入夜,北岸江邊的大樹上,挂着一盞明亮的汽燈;南岸栽了幾根高高的木樁,頂端破開,塞上破布棉絮,倒上煤油,一點着便成了特大的火炬,在夜空裡顯得十分壯觀,連江水都照得紅通通的。
使張福這個新任“船長”特别高興的,是第二天的早晨。
他看見“帶彎彎把傘的首長”,恭恭敬敬地迎接幾個“大首長”上船。
船上都是肩挎駁殼槍、腰紮轉帶的警衛員。
那幾位大首長在旭日的紅光裡,顯得十分高興。
一位面貌慈祥,臉上刻滿皺紋的首長說:
“這就好了,隻要過了江,我們紅軍就得救了!”
一位高個子、長頭發的首長笑着說:
“前幾天,一些同志還擔心我們過不了江,叫人家擠上絕路。
現在不是過來了嗎?四川人說劉伯承是條龍,江水怎麼能擋住龍呢!”
一句話,把大家說樂了。
那個“帶彎彎把傘的首長”很不好意思,指指張福和幾個船工說:
“我是啥子龍,他們才是龍呢!”
大家說說笑笑,闖過激流,接近北岸。
那個“帶彎彎把傘的首長”,指着岸上的幾孔山洞說:
“上面沒啥子房子,這就是你們的指揮所了。
”“好,這裡觀察方便。
”一個大胡子首長說,“伯承,你的擔子更重了,龍街渡和洪門渡架橋都沒有成功,我們已經發了電報,全軍都要在這裡渡江。
”
說過,他們下船登岸,還同幾個船工握了握手,連連道謝。
如是六條木船整整渡了九天九夜,全部紅軍才算渡完。
在此期間,五軍團在石闆河一帶,惡戰數日,終于遏止了敵人的追擊,一直到掩護全軍渡江完畢,才開始撤退。
第十天,肖隊長和幾個戰士把張福和三十六名船工送到南岸。
考慮到船工們日後的困難,除按規定每人每天一塊光洋外,還額外給了每人三十塊白洋作為補助。
那張福和三十六名船工,都對紅軍戀戀不舍,反而覺得離不開他們了。
有幾個人還背過臉去,流了一把眼淚。
最後,肖隊長囑咐說:
“敵人明天就會來到,你們還是到山上躲幾天吧!”
果然第二天敵人就撲過來了。
張福、張潮滿父子、向二愣子等船工都上了山。
他們往下一看,整個南岸江灘上搭滿了帳篷,村裡煙火四起,人們紛紛逃難。
見此情景,他們隻好鑽到一個山洞裡躲避,大家沉默無語。
老光棍将厘金局長的馬褂趕快脫掉,隻好再打赤膊。
他忽然望着張福,凄然無神地問:
“他們究竟啥時候才回來呢,我這地恐怕分不上了。
”
向二愣子數着口袋裡的銀元,還有一些零散的銅闆。
他數了一遍又一遍,最後裝到口袋裡說:
“這幾個錢還不曉得保住保不住,我還不如跟他們走呢!”
張福和張潮滿父子默默無語,眼裡含着滿眶的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