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袍哥弟兄狡猾一些。
原來他預料到跟韓槐階的争辯沒有結果,早就吩咐人把他的乘馬由船載過對岸去了。
當兩人一起坐船到了對岸,賴執中立刻棄船上馬,一溜煙向團部飛馳而去,韓槐階隻好憋着一肚子氣在後面踽踽獨行。
賴執中到蘇家坪見到餘團長,自然又是一副面目。
他把這個傲慢自大、不察民情的韓營長說得一無是處,随後又和顔悅色地申辯了他的理由。
他再三聲明,自己是擁護“燒街”的,但是燒了街,而敵人沒有來則不免有欠妥善。
他發誓說:“如果敵人近了,我還不燒街,那你就殺我的腦殼。
”餘團長有些讓他說動了,但又遲遲疑疑地說:“就怕你動手晚了,來不及了。
”賴執中笑嘻嘻地說:“不會,不會,我沿途布置了好幾個哨卡,敵人一來,我沒有不知道的。
”最後餘團長又說:“如果萬一出了事,上峰要追究呢?”賴執中又鄭重發誓,表示情願具結,保證紅軍來到之前,親自舉火燒街,決無戲言。
這樣,他就當場寫了字據,蓋了手印。
等到韓槐階趕到團部時,賴執中早已笑嘻嘻地離開團部策馬而回。
需要補記一筆的是:在賴執中同餘團長談判時,韓槐階營的士兵曾逼迫船工将船沉掉,船工答應将賴營長渡回即可沉船。
這樣,這隻渡船就又同賴執中一起開到南岸。
賴執中回到家裡,有如大将凱旋而歸,心中十分惬意,晚飯還喝了幾杯。
他想,紅軍還在二百裡以外的西昌附近,一路山高路險,今晚是怎麼也來不了的;何況自己早已在路上設了好幾處卡子,即使來了,也必能早早發覺。
這樣,他就在醉眼矇眬中放膽大睡。
萬萬想不到,還沒有睡下兩個小時,幾聲尖銳的槍聲就把他從夢中驚醒。
接着,給他牽馬的勤務兵劉正清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說:“營長,不好了,紅軍打到鎮子上來了!”賴執中愕然地說:“啷咯會到了鎮子上?卡子上報告了嗎?”劉正清說:“營長,您就别問了,趕快逃吧!”賴執中說:“你快叫他們去點房子,這個我是具了結的!”劉正清不得已跑到外面去點房子,現成的柴草都堆好了,點起來倒也省事,頃刻間,火仗風勢,畢畢剝剝燒了起來。
這時槍聲越來越近,劉正清又慌慌地跑進來說:“營長快跑吧,門口都是紅軍了,出不去了。
”話沒說完,家裡老老小小的哭叫聲已經亂作一團。
賴執中顧不得這些,就由劉正清扶着翻過牆去,哪知腳沒站穩,哎喲一聲跌倒地上。
劉正清接着翻過牆,見賴執中的腳扭傷不能走路,就将他背上奪路而逃。
走了沒有幾步,就看見幾個紅軍戰士迎面沖來。
一個紅軍戰士喝問:“什麼人?”劉正清膽怯地站住,說:“我們是老百姓。
”那個紅軍戰士又問:“你背的是什麼人?”劉正清又答:“這是我爹,我背着他瞧病去。
”幾個紅軍戰士沒有再問,這樣賴執中就混過去了。
他緊緊地貼在劉正清的背上,偷眼望着紅軍,心中還在納悶:“他們究竟是怎樣過來的呢?為什麼我的哨卡沒有報告?”他不知道,紅軍正是靠了他的臣民作向導繞過了他設的哨卡。
鎮上的兩連敵軍,很快被解決,也有不少作鳥獸散了。
紅軍立即與群衆一起将火撲滅。
接着,集中力量到河邊找船。
下了大半天的雨這時停了,天上露出皎潔的明月。
終于,紅軍戰士們在河邊發現月光下有一條船,有幾個敵兵慌慌張張地跳上船去,正想開船逃走。
二連指導員黃守義眼明手快,馬上向船頭打了一梭子,幾個敵兵倉忙跳入水中。
紅軍戰士立刻飛跑上去俘虜了他們,把這隻寶貝船也緊緊拉住。
曆史就是這樣巧合,僅在分秒之間。
“快去報告營長,就說我們有了船了!”黃守義以極其歡愉的聲音高聲叫道。
通訊員飛跑着向營長報告去了。
這時正是五月二十五日淩晨三時。
一隻不大不小的木船,在月光下蕩漾着,在戰士的笑聲中搖晃着。
船呵,船呵,你有多少次出現在指揮員的夢中,而現在已經成為現實。
其實你又何曾想到自己會有這種曆史的榮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