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渡河,這條使太平軍飲恨千載的江水,它的上遊大、小金川,不過是一般的小河罷了。
然而由于沿途衆多雪山慷慨的賜予,就使它變成一條狂傲不羁的粗野的河流。
再加上兩岸高山峽谷的嚴格管束,似乎使它滿懷怨恨,不舍晝夜地以它震天的濤聲咆哮着,冀圖沖開一切。
由于大渡河水深流急,無法架橋,紅軍不能不把希望寄托在尋覓渡船。
想當年,紅軍究竟是怎樣奪取了第一條渡船的呢?這隻渡船又為什麼會留在南岸?相傳已久的說法是,守軍有一個營長,嶽家在南岸安順場,這天晚上乘船回安順場住,正在與其嬌妻酣睡之際,遭到突然來到的紅軍的襲擊,那隻船就這樣被截獲了。
近年來經作者親自查訪,原來事情還要曲折生動得多。
自從紅軍圍攻會理,也就是五月十三日,劉文輝的二十四軍就開始沿大渡河布防。
其中的第五旅第七團團長餘味儒遂率領全團布防于安順場北岸至大沖之間。
安順場的對岸安慶壩駐着一個營,營長名韓槐階。
此人是名山縣百丈場哥老會的首領,這個營也就是他的袍哥隊伍。
韓槐階曾在安順場一帶浪迹多年,且嗜好賭博,因此與本地的豪紳惡霸混得很熟。
他的上司真是煞費苦心,這次有意把韓營布置到此處,正是借他的這點優勢,把當地的地主武裝組織起來,以填補防禦上的某些空隙。
這一點韓槐階沒有費什麼力氣就完成得非常圓滿。
因為當地的大惡霸又是彜務總指揮部的營長賴執中,比他還要積極得多。
前文已有交代,這位賴執中和富林一帶的屯殖司令羊仁安,同為大渡河沿岸生殺予奪的最高主宰,紅軍的到來自然使他們受到最直接的威脅。
自從韓槐階來到以後,兩人你來我往,吃吃喝喝,配合得相當密切。
但是兩個人卻在一件事情上出現了分歧。
這就是是否立刻“燒街”的問題。
按照韓槐階的主張,安順場既是紅軍可能進攻的重點,自然應當象其他村莊一樣立刻燒掉。
這不僅因為蔣介石總部三令五申,措辭嚴厲,而且紅軍一旦來到,确實不利。
韓營長身擔重任,自然很想露上一手,以便能再升上一官半職。
而賴執中卻不這樣看。
因為他的家,他的幾輩子财産都在安順場,安順場街上的房子、店鋪,有一大半都是他的,他怎麼肯下這樣的決心,讓自己積累的家财頃刻變為灰燼呢!
這樣,兩個營長由商談而争辯,由争辯而争吵,終未能取得一緻。
而紅軍則一天天地迫近。
韓槐階身為袍哥首領,還是有些氣魄的,他一看不能再拖,就當機立斷,下了決心。
這天早晨,他由安慶壩乘船過來,親自指揮他的士兵在安順場街上堆集柴草,準備立刻引火焚燒。
這事自然有人向賴執中飛報過去。
賴執中一聽,就挎着手槍走了出來。
他自己早已是一跺腳四方亂顫的人物,哪裡把一個小小的營長放在眼裡。
不過他還是先禮後兵,勉強裝出笑容說:“韓大哥,你這是做啥子?有事商量商量嘛!何必這樣性急?”韓槐階也勉強笑道:“賴營長,不是小弟性急,是上司的命令等不得了。
”賴執中說:“上司的命令我不反對,我贊成燒街,把我的家燒得光光的我也不會心疼,可是敵人沒有來呀!”韓槐階譏諷地笑着說:“要來了不就晚啰!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賴執中見說不服他,聲音高起來了:“我早就跟你講過,敵人可能從兩條路來,一路經越西到富林,一路經冕甯到這裡。
如果敵人走富林,不走這裡,我這房子豈不是白燒了?你能擔得起嗎?”韓槐階也急了:“我是軍人,我隻知道服從命令,我管不着是誰的财産!”賴執中的聲音更高:“韓槐階,你不要爬上台就不認人!我的腳趾拇伸出來也比你的腰杆粗,你不過是安順場的一個流浪漢,當了幾天營長,就自以為了不起了!我要找你們的餘團長去!”韓槐階說:“該死毬朝天!你的努力再大我也不怕。
你去找吧,我倆一起去,看要不要執行上司的命令!”這樣,兩個人越吵聲音越高,就互相拉扯着一同去蘇家坪找餘團長。
兩個人比起來,還是賴執中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