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說較大的城市,即使一般的縣城和較為象樣的市鎮,都會使紅軍戰士眉開眼笑。
這是因為他們的物資極其匮乏,一切日用品急需補充的緣故。
老實說,三十年代的中國,一些小縣城并沒有多少東西,最多不過有幾家小飯鋪,幾家雜貨店,一兩家布店,一家标明川廣雲貴地道藥材的老藥鋪,如是而已。
這些店鋪往往是煙熏火燎得成了黑褐色的兩層木樓,有的甚至是平房前面加一個較為象樣的門臉。
即使這樣,奪取它時也都要付出流血的代價。
紅軍進入天全縣城,能夠休息一兩天,自然特别高興。
沿着碧綠如帶的青衣江,一直可以到達天全城邊。
城邊有大崗山與落七山,兩山夾峙形成了一座石門,進入這座石門就是天全縣城。
這裡有一條頗長的古舊的街道,店鋪不少,自然也有些勤勞的店主兼在街上養豬,更不要說為數不少的老母雞在街上漫步。
不管如何,紅軍戰士們隻要能把自己的幾個零用錢花出去,把他們急需的日用品略加補充,也就很滿足了。
韓洞庭和黃蘇率領的團隊,也到了天全縣城。
他們在這裡整整休息了兩天,進行過雪山的準備。
實際上,無非是改善一下夥食,到街上買些日用品,加緊打草鞋和籌備糧食,對病号進行突擊治療,除此而外,就是對付頭号敵人——虱子進行毀滅性的掃蕩。
盡管這些伴随革命而來的反對派不如冬季猖獗,但是無日不有的汗水泥垢和整日不脫衣服的生活,仍舊是這些嗜血者生活的良好土壤。
它們絕不因對他們寬松就停止騷擾。
對病号的突擊治療,自然不是一兩天就能解決問題。
主要是藥品異常缺乏,這樣的小城市也買不到好多。
在遵義入伍的鐵匠杜鐵錘,對本排的病号非常關心。
同他一起入伍的挑煤工人李小猴,人本來就瘦,最近連續打了幾場擺子,更瘦得可憐,小臉尖尖的,隻剩下兩個大眼睛了。
這天,小猴看看四外無人,就對杜鐵錘說:
“排長,啥時候才打回咱貴州呢!”
杜鐵錘笑着說:
“小猴子,你是想家了吧!”
小猴子頭一低沒有言語,沉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說:
“我們已經走出一個省了!”
杜鐵錘笑着安慰道:
“小猴子,人家江西的同志不是走了五六個省嘛!我們現在是無産階級了,不能象農民那樣,老看着村頭上的歪脖柳樹!”
李小猴紅了紅臉,發愁地說:
“排長,你看我這樣,能過得去雪山嗎?”
杜鐵錘又象兄長似地安慰道:
“小猴子,不要擔心,隻要有我杜鐵錘在,就不能扔掉你!”
杜鐵錘給小猴子要了藥,又比着他的腳給他打了一雙草鞋,李小猴的情緒安定多了。
部隊沿着青衣江向寶興前進。
青衣江迎面流來,山溝越來越窄,青衣江也越來越細,漸漸變成了一條普通的小河。
可是由于落差很大,它那暴烈不馴的性格和大渡河頗有類似之處,往下一看,在山谷裡就象一條滾動着的白花花雪龍。
雪浪上架着一種小巧玲珑的藤索橋。
查問當地居民才知道,原來青衣江是從夾金山上流下來的雪水,不僅水流湍急,且冰冷刺骨,即使河面并不寬,也難以徒涉。
大軍經過蘆山到達寶興,用了兩天時間。
寶興縣城可說是夾在山縫裡的一座盆景,全城人口不過千人。
家家打開門窗,都可得到“兩山排闼送青來”的妙趣。
縣城裡隻有一條街,從這頭到那頭,用不了五分鐘就走完了。
正象這裡的人們說的“一家炒菜滿城香”呵。
由于紅軍進展神速,敵人放火燒街隻燒了一半紅軍就進城了。
杜鐵錘他們在寶興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向雪山腳下的大鎮硗碛前進。
從寶興到硗碛一百裡稍多一點。
路上沒有多少阻擋,因為敵人有意把紅軍逼入雪山,使其重陷死地。
然而,這天走得仍然不很順暢,因為懸崖上有幾處棧道,被敵人都破壞了。
其中有一條棧道叫做長天橋,有幾百米長,都是在崖壁上鑿出孔來,插上木棍,然後在木棍上搭上窄窄的闆子,下面就是青衣江水。
可是現在崖壁上裸露着一個個石孔,卻沒有闆子。
在前面開路的工兵,不得不在河兩岸用整匹白布代替繩索,使大家攀援過河。
杜鐵錘過河時緊緊地拉住小猴子,以防他在激流中跌倒。
但那冰水的刺激,顯然對于瘧疾病人極為不利。
部隊終于在日落之前趕到硗碛。
天底下許許多多的地名,都是在誇耀自己的美麗和富饒,更不要說那些虛有其名令人贻笑大方的去處。
唯獨硗碛卻給自己取了這麼一個過度謙卑的名字。
實際上硗碛周圍有不少原始森林,郁郁蔥蔥,倒也沖淡了人們的荒涼之感。
隻是村落太小,僅有百多戶人家。
其中絕大部分是藏民,僅有少數漢人。
他們住的都是一些髒而破舊的木樓。
整個鎮子最風光的恐怕就是那座喇嘛廟了。
紅軍在那裡設了一個聯絡點,專門負責過夾金山的指揮。
說這裡是夾金山的山腳,其實還看不到夾金山的雪峰,隻不過是一個平常的山窪罷了。
可是初到的人卻有一種突出的感覺,就是大大的太陽沒有絲毫暖氣。
許多老百姓在這盛夏天氣還穿着皮背心。
到處涼嗖嗖的,想是夾金山撲過來的寒氣。
杜鐵錘他們住在一個六十多歲漢民老人的家裡。
老人穿着光闆的大皮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