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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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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有人!”不知誰歡叫了一聲。

     金雨來舉目望去,從那個青灰色的石洞口,跑出一對穿着藏袍的男女,還有兩個半大孩子,他們在樹林間一閃,就匆忙地跑到山後去了。

     “不要跑!我們是紅軍!”櫻桃用她那尖尖的聲音喊。

     “老鄉,不要害怕!”其他人也跟着喊。

     可是,這些喊聲都沒有用。

    等他們喘籲籲地爬到山洞口,人早已跑得無影無蹤。

    金雨來看了看,山洞口還失落一隻鞋子。

    他揀起一看,鞋不大,顯然是那個半大孩子跑脫了的。

    他提着這隻小鞋進了洞子,把它放在洞子裡了。

     一家藏民的逃跑,對金雨來無疑是一個精神上的打擊,作為一個人民的子弟,他突然有一種很難受的悲涼之感。

    他打量了一下這個自然洞,洞不大,隻有一間房子大小,地上鋪了一些亂草,一床不知蓋了多少年的打着許多補丁的紅被子,幾件破爛衣服,還有半口袋糧食,一口破鍋。

    看到這些,心裡更加感到凄涼。

     櫻桃跟着走了進來,剛才興奮的情緒消失了,臉色也很難看。

     金雨來解開口袋看了看,裡面是金紅色的老玉米。

    提了提,最多不過四五十斤。

    他重新把口袋紮上,沒有說話。

     饑餓的戰士們都爬上來了,紛紛問: “有糧食嗎?” 沒有人回答。

    戰士們看到營長臉上這樣嚴肅,也不好再問。

     “怎麼辦?”一個小鬼實在忍不住了。

     金雨來仍然沒有說話。

    沉了好半晌,才指指那幾件爛衣服,搖了搖頭: “不行。

    咱們走吧!我看這是一家貧農。

    ” “給他們留下白洋不行嗎?”小鬼又問。

     金雨來瞪了他一眼: “我們一走,他們吃什麼呢?你沒見有兩個孩子!” “好,我們另外找吧。

    ”櫻桃說着,已經走出去了。

     人們離開洞口,一個跟着一個低着頭走了下去。

     世界上最難忍的就是饑餓。

    戰士們不得不睜大眼睛搜尋着下一個目标。

    終于,他們在窄窄的山徑上看到前面山頭上還有一個頗大的石洞。

    于是人們又擠壓出最後一點精力,掙紮着向上爬去。

    可是令人失望的是,那根本不是山洞,而是一個突出的山岩。

     這時,紅日已經銜山,轉瞬間,就落下去了。

    深山裡暮色來得最快,剛才還有幾片青紫色的雲霞,頃刻間就消融到深濃的暮色裡。

    大家陷入了窘境,既不能前進,也無法下山。

    金雨來的體力早已消耗得一滴不剩,再走一步的力氣也沒有了。

    于是他決定就地宿營。

     所謂宿營,無非是找一個避風的山坳,拔一些野草鋪下就是。

    更重要的是做飯,不用吩咐,人們已經去求諸山野的賜予了。

    金雨來因身體不爽,煮熟的野菜沒有吃幾口就放在一邊。

    所幸的是通訊員找了不少幹樹枝燃起了一堆篝火,暫時驅除了晚來的寒氣,給大家帶來了一些喜悅。

     不多時,東方湧起黃澄澄一輪金月。

    月光,山陰,白雲,樹影,不顧人們的饑餓,仍然構成一幅美麗的圖畫。

    人們躺在軟軟的草鋪上擠在一起紛紛入睡。

    金雨來也躺下了,唯獨櫻桃還在火堆邊閑坐。

     “你家在哪裡?好象人說你是無錫人。

    ”是金雨來的聲音。

     “是的,我從小就在無錫紗廠做工。

    ”是櫻桃的聲音。

     “家裡還有人嗎?” “沒有了,我一生下來,父親就死了,後來又一連死了幾口人,家裡人就罵我是'克星'。

    隻有母親不讨嫌我。

    可是家裡太窮,她也沒有辦法,就把我送給人家當童養媳。

    ” “童養媳那個滋味很不好受吧?” “是的,天天挨打受氣,還要給公婆請安。

    我實在受不下去,就當了女工,我是十四歲那年跑出去的。

    ” “當女工苦吧?” “那就不要提了,早晨四點鐘上班,熬到晚上八九點鐘,才兩角錢。

    頭一個月我接到錢的時候哭了。

    那時候,一個個女工臉色都黃蠟蠟的象鬼一樣。

    那真是個地獄!” “聽說你參加革命很早?” “不算早。

    那時候,我常去算命,算命先生都說我的命不好。

    我就信了。

    有一次我換了一件好衣服去算命,又說我的命好,我才知道都是騙人。

    要說真有點覺悟,還得感謝上海來的那位工人……” “是共産黨員嗎?” “是,可是我不知道他是黨員。

    他送給我一本書,我就拿回去讀。

    那時我借住在一個小職員家裡,有不認識的字,就去問他家的小孩,小孩又拿去問他父親,誰知道這一下出了事,那個小職員大吃一驚,就把我趕出來了……” “你到了什麼地方?” “我隻好住在廠裡的女工宿舍。

    這倒好,共産黨常常在這裡開秘密會議,他們見我年紀小,也不避我。

    從此我就由旁聽到列席,由列席到出席,成了黨的人了。

    ” 說到這裡,櫻桃發出低低的笑聲。

     “以後呢?” “以後我就常常跟他在一起,去發動罷工。

    ” “他是誰?” “就是那位上海工人。

    他叫秦起。

    ” “看起來,你對他的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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