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的總指揮部和中央機關都住在潘州。
潘州位于包座附近,在巴西東北約二十裡,彭德懷差不多每天都到潘州去一次,名義上是去總指揮部,實際上是到毛澤東和中央領導人那裡,看中央是否安全。
潘州有上百戶人家,坐落在滿是松柏的谷地裡,一部分房子在山坡上。
這個村莊也象其它藏族村寨那樣,滿村房頂上都是獵獵作響的白色經幡,村中還有一座比喇嘛廟小一些的經堂。
這就是總指揮徐向前、政治委員陳昌浩居住的地方。
村裡有一條溪流,距村邊不遠處有一座小小的水磨房。
村子以北約一華裡處,高高的山坡上有一個藏族樣式的小樓,毛澤東、張聞天和博古就住在那裡。
九月九日這天過午,彭德懷從總指揮部住的那個經堂走出來,臉色非常難看,神情中帶有一種惴惴不安的樣子。
他心中暗暗嘀咕道:“事情已到了這種程度,看來不能不說了。
”他這樣一路想着向北走去,爬上了那面高高的山坡,跨上木梯,進了毛澤東住的那間房子。
毛澤東坐在火塘邊的矮凳上,正皺着眉頭在看電報。
火塘的餘燼早已熄滅,房子冷嗖嗖的。
彭德懷說話一向開門見山,他進來朝毛澤東對面的小矮凳上一坐就說:
“我看現在情況不好。
”
毛澤東從電報紙上擡起頭來,觀察了一下彭德懷的氣色,覺得有些異樣,就說:
“你聽到什麼了?”
“我上午到總指揮部,他們還在談北進;午飯後再去,陳昌浩的腔調完全變了。
”
“他說麼子?”毛澤東關切地問。
“他說南進好啰!”彭德懷帶着氣憤,“把阿壩吹得比通、南、巴還好。
鬼才相信!北上抗日的事一句也不提了。
……”
毛澤東“哦”了一聲,半晌沒有言語。
彭德懷又接着說:
“我沒吭聲就出來了。
看樣子,他們要改變行動方向。
”
毛澤東神色沉重,停了半晌,才說:
“昨天晚上,我們七個人,聞天、恩來、博古、稼祥,還有昌浩、向前,開了一個會,用七個人的名義發出去一個電報,把南下的不利條件通通講了……”
“回電了嗎?”
“回電了,還是要堅持南下。
”
毛澤東長長歎息了一聲,說:
“電報都在這裡,你看吧!”
彭德懷首先展開毛澤東等七人于昨晚二十二時發給左路軍的電報:
朱張劉三同志:
目前紅軍行動是處在最嚴重關頭,須要我們慎重而又迅速地考慮與決定這個問題。
弟等仔細考慮的結果認為:
(一)左路軍如果向南行動,則前途将極端不利,因為:(甲)地形利于敵封鎖,而不利于我攻擊。
丹巴南千餘裡,懋功南七百餘裡均雪山、老林、隘路。
康、泸、天、蘆、雅、名、邛、大直至懋、撫一帶,敵壘已成,我軍決無攻取可能。
(乙)經濟條件絕不能供養大軍,大渡河流域千餘裡間,如毛兒蓋者,僅一磨西面而已。
綏、崇人口八千餘,糧食極少,懋、撫糧已盡,大軍處此有絕糧之虞。
(丙)阿壩南至冕甯,均少數民族,我軍處此區域,有消耗無補充,此事目前已極嚴重,決難繼續下去。
(丁)北面被敵封鎖無戰略退路。
(二)因此務望兄等熟思深慮,立下決心,在阿壩、卓克基補充糧食後,改道北進。
行軍中即有較大之減員,然甘南富庶之區,補充有望。
在地形上、經濟上、居民上、戰略退路上,均有勝利前途。
即以往青、甯、新說,已遠勝西康地區。
(三)目前胡敵不敢動,周、王兩部到達需時,北面仍空虛。
弟等并拟于右路軍抽出一部,先行出動,與二十五、二十六軍配合行動,吸引敵人追随他們,以利我左路軍進入甘肅,開展新局。
以上所陳,純從大局前途及利害關系上着想,萬望兄等當機立斷,則革命之福。
恩來、洛甫、博古、向前
昌浩、澤東、稼祥
九月八日二十二時
彭德懷接着又展開張國焘于今晨的複電:
(甲)時至今日,請你們平心估計敵力和位置,我軍減員、彈藥和被服等情形,能否一舉破敵,或與敵作持久戰而擊破之,敵是否有續增可能。
(乙)左路二十五、九十三兩師,每團不到千人,每師至多千五百戰鬥員,内中病腳者占三分之二。
再北進,右路經過繼續十天行軍,左路二十天,減員将在半數以上。
(丙)那時可能有下列情況:
1.向東突出蒙西(?)封鎖線是否将成無止境的運動戰,冬天不停留行軍,前途如何?
2.若停夏、洮是否能立穩腳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