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這屋裡吃。
我叫老頭兒要去,你可不許走!”
李佩鐘跑了出去,高慶山在屋子裡溜達着,他看見了放在南窗台上的那盆花兒。
等李佩鐘回來,他說:
“同志,真是小姐脾氣,還有時間養花兒呀?”
李佩鐘說:
“那是剛才一時高興弄的,現在叫你給壓上了一大堆工作,什麼心情也沒有了。
”
高慶山說:
“正在打仗嗎,槍炮砰拍響,花兒朵兒的就不時興了。
我并不反對文化生活,有時間唱唱歌兒,吹吹口琴還是有意思,李同志在這方面很有天才。
”
“地才!”李佩鐘笑了,“豁着嗓子瞎喊罷了!”
“現在我歡迎你來一個吧!”高慶山笑着鼓起掌來。
“我不!”李佩鐘笑着扭了扭身子,“兩個人有什麼唱頭?”
“兩個人聽的清楚。
”高慶山說,又接連鼓掌。
李佩鐘背過身去,剛唱了一句,送餃子的就來了,趕緊紅着臉停止。
她坐在對面,照顧着高慶山吃飯,她撥撥揀揀,推推讓讓,叫高慶山吃飽。
她笑着說:
“自從上級給我們提了意見,不再吃大櫃的菤子和大鍋的豬肉,一下改變的過了勁兒,頓頓小米幹飯,不是夾生,就是糊爆。
看見你盛飯的時候一皺眉,大師傅和管理員還說你不能艱苦,享樂腐化,思想意識成問題,氣都把你氣飽了。
還有那白菜湯,連把鹽也懶的放,用杓子一攪,菜葉兒一個趕着一個跑,哪裡是吃飯,簡直是撈魚。
”
她自己吃的很慢很少,那樣小的餃子,要咬好幾口,嘴張的比餃子尖兒還小一些。
高慶山是一口一個,頓時吃了一頭大汗。
李佩鐘把自己的幹淨手巾送過去,帶着一股香味,高慶山不好意思大擦,抹抹嘴就放下了。
吃完飯,李佩鐘低着頭,收拾了碗筷。
她坐在床上,好久沒說話。
把頭靠在那厚厚的松軟的幹淨整齊的花布被子上。
高慶山站起來說:
“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這頓餃子真香!謝謝你請客吧!”“你不批評我就行了,還謝什麼呢?”李佩鐘說,“等一等再走,我有句話兒問你。
是你們老幹部讨厭知識分子嗎?”她說完就笑着閉上了眼睛。
“哪裡的話!”高慶山說,“文化是寶貝,一個人有文化,就是有了很好的革命工作的條件。
我小時沒得上學念書,在工作上遇到很多困難,想起來是很大的損失,遇到知識分子,我從心裡尊敬他們,覺得隻有他們才是幸福,哪裡談得上讨厭呢?自然知識分子也有些缺點,為了使自己的文化真正有用,應該注意克服。
”
“高同志,我還有一個問題。
”李佩鐘說。
“什麼問題?”高慶山問。
“我的婚姻問題,”李佩鐘坐起來,“我想和田家離婚,你看可以嗎?”
“這是你自己的事情,”高慶山說,“我很難給你提意見。
可是我相信在革命過程裡,你會解脫了這種苦惱,完全愉快起來。
這是一個應該解決的、不能長期負擔的問題。
”
“你同意我離婚?”李佩鐘笑着問。
高慶山點點頭,走了出來,在大院裡,他吸了一口冷氣,整了整軍裝。
李佩鐘送他到大堂上,又叫住了他,說:
“你擡頭看看我寫的這四個字兒怎麼樣?”
高慶山回轉身看了看,說:
“字寫得不錯,不見這塊匾,我還不知道你是個寫家哩。
不過,現在上級沒這樣提,我們還是叫抗日縣政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