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疤不按照命令作戰,部隊受了很大損失,敵人退走以後,高慶山在石佛鎮一家鹽店的大院子裡,召集支隊的幹部開會,檢讨了這次戰役,強調說明在目前形勢下的遊擊戰争原則,嚴厲的批評了高疤,高疤紅着臉坐在一邊,不服氣的說:“扯那些原則當不了飛機大炮,我不懂那個,直截了當的批評我打了敗仗就完了!”
“我們要明白打敗仗的道理!”高慶山說,“為什麼打了敗仗?”
“是戰士松包,武器日蛋,衆寡不敵!”高疤一甩胳膊說,“我高疤在戰場上可沒有含糊!”
“你是一個團長,一團人的性命在你手裡。
你不是一個走江湖耍槍賣藝的單身漢,部隊受了損失,就證明你不是英雄!”
高慶山說。
“那麼該殺該砍,就請支隊長下命令吧!”高疤低下頭去說。
“我要請示上級,”高慶山說,“這次一定送你到路西去學習一個時期。
”
散會以後,高疤趁着大家吃飯,一個人到街上來。
石佛鎮,是南北交通的要道,又是潴龍河的一個熱鬧碼頭,大街上有很多店鋪,石橋頭上有一家小酒館,門口挂着一隻破酒壺,高疤走進去,說:
“燙一壺,有菜沒有?”
“菜是沒有,”跑堂的說,“同志要喝酒,還有昨天剩下的兩塊豆腐,也許有點兒馊了!”
“拌了來。
”高疤一拍桌子坐下。
這桌子正對着朝南的窗子,窗外就是潴龍河,這是一條清水河,水流很安靜,水裡浮着綠水草。
因為左近的人家,長年往河岸上傾倒髒東西,不斷有一股臭氣撲上來。
石橋下系着幾隻船,也在淘米做飯了。
對岸有一隻新油的樓子船,一個女孩子從後艙的小窗口探出身來,一條油黑的大辮子甩到船幫上,穿一件對襟兒的紅布小褂,把洗菜的水,潑到河裡。
她提着水盆,望着小酒館的窗戶。
高疤悶悶的喝着酒,轉臉看見了這女孩子,一擰眼眉說:
“你看我幹什麼,想叫我過去嗎?”
“你不叫看呀?”女孩子一抽身藏進船艙裡去了,菜盆碰在船闆上,當的一聲。
“怎麼了呀?冒失鬼!”一位白頭發的老大娘吆喝着,從小窗口伸出頭來,“和誰吵嘴?”
“和我吵嘴。
”高疤接過來說,“你的女兒多大歲數了啊?”
“十八歲了。
”大娘說。
“該尋個婆家了。
”高疤笑着說,“穿紅挂綠了,船艙裡還養的住她嗎?”
“女大不中留,”大娘說,“女兒是娘的挂心鈎。
同志,你多打勝仗吧,把日本打走了,地面太平了,頂馬花轎,銅鼓喜炮,熱熱鬧鬧的,我把她送出門子去!”
“這個模樣兒,該給她尋個帶兵的官長……”高疤說。
“對,給她尋個打日本有功的人!”大娘說。
女孩子過來把她的母親一推。
狠狠的把小窗戶關上了。
高疤聽見母女兩個在船艙裡吵起來。
“你老瞎了眼,”女孩子說,“你和他唠叨什麼?”
“人家不是一個八路?”母親說。
“一個吃敗仗的家夥!”女孩子啐了一聲,“要不是人家高慶山支隊長過來,我們連今晚上的飯也吃不成了!”
“他媽的,”高疤把桌子一拍站起來,“勢利眼!”
跑堂趕緊過來,笑着說:
“同志,包涵一點兒。
趕的時候不巧,今天鬼子出動,高團長指揮的又糟糕,這街上受了大害,油也叫鬼子們吃了,鹽也叫漢奸們給搶走了。
滋味兒全不對吧?”
“我問你,”高疤小聲說,“你們這裡有那個地方沒有?”
“什麼地方?”跑堂的睜大眼睛問。
“解悶兒的地方。
”高疤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