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穿過一段榆樹行子,跑進那片大葦坑,已經離開村莊了。
在村西打甓場一圈甓羅兒裡,他們遇見了老常。
老常正影着身子向村裡張望,一見是他們就說:
“我就結記着芒種,這就好了!”
“我們那些崗哨哩?”春兒急的跺腳說。
“沒有經驗,叫他雜種們給蒙混了!”老常說,“他們進了村,還冒充八路軍哩!”
“這些人呀!看不見他們穿的灰色衣服?”春兒說。
“前面來的,都是穿的綠衣服,胳膊上還戴着八路的符号兒哩!”老常說,“搭腔說話的,你們猜是誰?”
“我和他們又不認識,我猜那個弄屁!”春兒說。
“是高疤!”老常說,“我看這小子是叛變了。
我們不能在這裡耽誤着,要趕緊到五龍堂,給區上去報信!”
三個人奔着五龍堂來,芒種說:
“老常哥,你怎麼跑出來的?你聽到什麼情況嗎?”
老常說:
“别提了。
他們砸門子,我正和老溫蹲在牲口屋裡學習認字哩。
一開門,田耀武和高疤擁進來,老溫沖我使了一個眼色,我就想走。
後來一想,要看看他們幹什麼,說什麼,就借機會到裡院去了兩趟,聽到田耀武講:要拿縣城。
田大瞎子看見我,冷笑了兩聲,說:老常主任!這裡沒有你的事兒,先到外邊休息一會吧,回頭我們就要正式談談了!我一聽事不好,才閃出來。
”
“老溫哥哩?”芒種說,“他也該出來呀。
”
“我出來的時候就很難了,”老常說,“他叫我先走,他說:
他有一條命支應着他們。
我們要快走,去報告區上。
”
到了五龍堂,在高四海的小屋裡,區委書記聽了老常的報告說:
“情況十分緊急,敵人正在進行一個政治陰謀。
我們城裡武裝力量很小,準備也不足。
我們第一步,要去通知李縣長做準備。
第二步組織附近各村的民兵武裝,打擊敵人。
”
老常、芒種、春兒擔任了進城送信的任務,馬上就出發了。
區委,高四海,去召集民兵。
春兒飛身跑下堤坡,着急的對芒種說:
“我們得快一點,得比敵人先到一步,要不就壞事了。
可是,你的腿痛不痛?”
“不要緊,”芒種跟上來說,“你路上說話,聲音要小一些。
”
芒種忍着痛,趕到春兒前邊去,在這個情況下面,一個男孩子不願意落在一個女孩子的後面。
老常也邁着大步跟上來。
他們沒有走那條通往縣城的大道,他們從緊緊傍着這條大道的一條小路走,可以近便一些。
就要成熟的、沉重的、帶着夜晚的露水的麥穗子,打着他們的腿,芒種在前面,差不多是用一條腿跳着跑。
他們要走到前邊,要保衛已經解放了的土地。
過了黃村,他們聽到了第一聲叫明的雞聲,在樹林裡過宿的小鳥,也在不安的飛動。
村莊、樹林、道路和麥地都不是在旁觀,它們在關切着,它們在警戒着。
小路在黑夜裡,漸漸變得非常清楚,走起來非常平坦了,家鄉要繼續戰鬥,平原鼓勵她的親生的兒女,在黎明之前抗拒那些進犯的、叛變了祖國的敵人。
他們聽見田耀武的隊伍,已經從子午鎮出發了。
大道上有亂嘈嘈的馬蹄響。
如果,是田耀武先到了,這一帶的村莊和人民就又要從白天退回黑夜去,命運就十分悲慘了。
如果,是芒種和春兒先到了,我們的家鄉,就按照這兩個孩子的寶貴的理想,鋪平它的幸福的道路吧!
芒種和春兒望見了縣城,那拆平嶺城垣,反射着星鬥的光輝。
他們三個人的心裡,同時一冷。
難道拆去這座城牆,他們辛辛苦苦的工作,是做錯了嗎?無堅可守,今天夜晚,他們怎樣來阻擊敵人的進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