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春兒看門的大娘,從春兒他們走了,就用一個大木杈子,把籬笆門頂了個緊,還在外邊落了鎖。
白天,她也不撒雞窩,抓一把糧食,扔進雞籠。
雞們不知道村莊發生了嚴重的變化,那隻大花公雞,到了中午的時候,在籠子裡照例的長叫了一聲。
大娘從屋裡跑出來,小聲斥責它說:
“噓!安靜點。
外邊駐了張蔭梧的隊伍,他們要進來抓你去拔毛下鍋!”
雞不明白她的意思,不久,它又哽哽着叫了一聲。
大娘狠狠的踢了雞籠一腳。
緊跟着,就有生人叫門。
還沒等大娘跑過去,兩個張蔭梧的兵,就蹬着籬笆,跳到院子裡來了!一個年長,一個年幼;年長的東北口音,年幼的河南口音。
“老婆子,為什麼大白日,倒鎖上大門?”年長的說。
“聽說你們來了。
”大娘說。
“我們又不是日本鬼子,你怕啥?”年長的說,“八路軍在這裡,你們把好吃的拿給他們,把熱炕頭讓給他們。
我們來了,還沒見面,你就關門子。
都是中國的軍隊,你為什麼兩般看待,你有雞嗎?掏出來,慰勞我們!”
“我有一隻老公雞。
”大娘說,“你們拿去也可以,誰叫它不看頭勢,瞎叫喚?這可不能說是慰勞。
”
“我們不辛苦?”年長的說,“我們從東三省跑回大後方,又從大後方跑回你們這裡,你敢說我們不辛苦?”
“這麼遠跑來跑去的,那是幹什麼呀?”大娘說。
“為了抗日,為了收複失地。
”兩個兵一齊說。
“你們和日本打過仗嗎?”大娘問。
“還沒有。
”年幼的笑笑說。
“你們收複了多少失地?”大娘又問。
“昨天收複了你們的縣城,”年幼的說,“又叫日本占了。
這不怨我們,這是總指揮的命令。
”
說到這裡,兩個兵放下大娘不管,自己對答起來。
“他奶奶個雄!怎麼回子事?咱們從大後方出發的時候,不是說來抗日?怎麼到手的東西,還讓給日本?”年幼的問年長的。
“我明白。
”年長的說,“我們的上級,從‘九一八’起,就一直這樣欺騙我們。
抗日,抗日,實際上,我也算是十來年的老兵了,我做夢也沒有夢見過他們抗日。
他們是要打共産黨。
”
“為什麼要打共産黨?”年幼的問,“共産黨和我們有什麼仇?”
“就因為共産黨抗日。
”年長的說,“你看見了,我們從共産黨手裡奪了一座縣城,就雙手交給日本。
”
“那我們不成了漢奸隊伍嗎?”年幼的說。
“誰說不是!”年長的說,“媽拉巴子,這就不要怨老百姓小看我們了!”
大娘在一邊聽得很入神。
她想:有些話,是可以和這兩個兵說說了。
“老百姓頂恨的是漢奸,”她笑着說,“頂歡迎的是抗日。
人們為什麼那樣喜歡八路軍,就因為他們真心抗日。
不瞞你們說,我這小院裡,就不斷住過八路軍,我就是頂喜歡他們。
他們不隻對待我好,大娘長,大娘短,替我挑水掃院,幫我撿柴推碾;他們還有一條你們沒見過的好處,就是官對兵好。
我見過那些團長連長,他們看待那些戰士,就像親兄弟。
不用說吃穿一樣,開會學習在一起,要是哪個弟兄有了個災枝病葉,那些官長呀,跑前跑後,照看得真比家裡人還周到。
有些好吃的送來,有些好鋪好蓋的抱來,知冷知熱,安撫勸說。
家屬們來了,全班的弟兄都歡迎,要是爹娘,就是全班的大伯大娘,要是兄妹,就是全班的哥哥妹妹。
我從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