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的感覺加強了,每個戰士都要學習判斷情況,決定動作,掌握敵人運動的規律,并且看穿它的弱點。
在保定和高陽的公路上,連續襲擊了幾次敵人。
敵人從深澤、安國撤走薄弱的兵力,我們趕在前邊,破壞了公路,在唐河附近作戰,又消滅了兩股敵人。
最後,高陽的敵人也撤回保定去了。
當日本鬼子從深澤撤退,民兵武裝,就開始攻擊張蔭梧盤踞在子午鎮附近的隊伍,高疤随着田耀武竄到了冀南地區。
一場患難過去,李佩鐘的傷還沒好。
芒種回到部隊上,還住在城裡,春兒和老常回了子午鎮。
曬麥子的天氣,白天焦熱,一到夜晚,天空是清朗的,星星是繁密的,風吹過來是涼爽的。
五龍堂村邊平整光亮的打麥場,是農民們夏季夜晚的休息場所,一吃過夜飯,人們就提着小木凳,或是用新麥稭編制的小蒲墩來了。
在場院中間,是一個夜晚也在閃着銀光的、發散着香味的高大的麥稭垛。
農民們坐在風涼的地方,恢複白天的疲勞,慶賀護麥的勝利。
婦女們刷洗了鍋碗,挂上大門,也跟在後面來了。
她們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扯着寬大的麥稭墊子,鋪開了坐在男人的後邊。
孩子躺在懷裡,她們拍打着,哼哈着,什麼時候孩子睡實着了,就把他放到草墊上去。
這是阖村歡樂的時候,鄰居暢談的時候,然而她們隻是靜靜的聽着。
夏季的晚風吹拂着的婦女們,腳踏着收獲過的土地,頭頂着明媚的星鬥,從這裡聽到了多少古往今來的戰争,知道了多少攻防鬥智的故事?為那些悲歡離合的情景,多災多難的人物,先苦後甜的結局,她們流過多少次眼淚和輕聲的歡笑過啊!
雖然都說:“聽書長智,看戲亂心”,鄉村的文化生活,很早就有了明顯的階級界限。
田大瞎子,在酒足飯飽以後,好在他家的場院上,講說“三國”。
他說這真是一部才子書,他的全部學問,就是從這一部“聖歎外書”得來。
可是去聽他講演的,隻是村中那些新舊富戶,在外面發财的商人,年老退休了的教員。
農民們進不去,也不願意進去,他們都是跑到五龍堂來,聽些莊稼玩意。
這幾天,五龍堂的打麥場上,變吉哥正在說唱新編的抗日小段。
他說的是梨花調,一定得請高四海來給他伴奏彈弦。
高四海很忙,顧不上弄這個。
可是那些書迷們,一到天黑,就給他們擺好了桌子,放好闆凳,還從做飯的大鍋裡舀來一大壺開水。
又有人把鼓闆弦子取了來,任憑他怎樣推托,也是不能不來一段了。
變吉哥說書的興緻是非常高的。
這在他也有一套想法:既然自己拔麥手痛,背口袋不動,趕車牲口夾套,扶犁溝壟不平,能在文化宣傳工作上下些工夫讨些彩,不也是十分應該的嗎?
所以,每當他唱完一段,說天氣不早該休息了,明天還要去耩晚棒子的時候,有幾個青年農民說:
“變吉哥,不要緊,再來一段。
明天一早,我們背上種式去給你耩地,連飯也不吃你的,還不好嗎?”
變吉哥,就又抓起壺來,潤潤嗓子,揚着兩塊用破碎的犁铧砸成的鐵片,叮當的說唱起來了。
實際上,你就叫他說個通宵,他也是高興的。
農民們聽的入迷,真是鴉雀無聲。
直到西北角上變了天,雲彩一湧一湧的上來,甚至已經在滴着雨點了,他們還不願意散。
一邊往樹底下躲,一邊說:
“說完,說完。
下緊了再走!”
其實呀,并沒有驚人的場面,離奇的故事。
變吉哥不過是把這次五龍堂人們的護麥鬥争,稍加編排,添些枝節,大緻上是按實情實事說唱一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