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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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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成新藍布襖褲,一件潔白的護襟圍裙,從領口接下來。

    她一邊做着菜,低頭注意着火色,一邊又不住的擡起頭來,用她那一對又黑又大又水靈的眼睛,看着在她家棚前過往的人。

     春兒餓了,走進來坐下,因為錢少,隻要了一碗素豆腐菜。

    那個掌櫃的姑娘一直望着春兒,把菜盛好,叫她的一個小妹妹端過來。

     穿得整齊的小姑娘兩隻手捧着一個豆青大花碗,裡面的豆腐和丸子冒起了尖兒,湯上面浮着很厚的葷油。

    她小心翼翼的把碗放在木案上,一仄,還是流了一桌子。

     “吃吧,同志。

    我姐姐特别給你加了油水。

    ”小姑娘低聲笑着說。

     “為什麼特别優待我?”春兒昂着頭問,又趕緊低下頭去喝湯。

     “你說為什麼?”小姑娘蹲在她的身邊,說,“你從堤上走過來,我們老遠就看見你了。

    姐姐和我說:‘這個女同志是個老八路,剛打了勝仗的,她要到我們這裡吃飯多好哇!’” “你姐姐長得多好看,她有了婆家嗎?”春兒問。

    “我早有兩個小外甥了。

    ”小姑娘說,“我們南關的家叫鬼子燒了,把我們趕到這大堤上來。

    ” 聽見姐姐叫了一聲,她跑過去,端來一碟子熱燒餅,說: “你為什麼不要幹的?” 春兒笑了。

     “我知道你沒有錢。

    ”小姑娘拿起一個燒餅,放進春兒碗裡,濺出很多湯兒。

    “這燒餅不要錢,是我們姐兒倆請你吃的!” 這一家人是多麼值得留戀啊!春兒從大堤上跑下來,走得更高興更輕快了。

     在前面的道上,跑着一輛小牛車,趕車的是一個矮矮的身體渾實的女孩子。

    她穿一件褪色的寬大的紅衭襖,卷着褲子露着腿肚。

    車上裝着幾棵大白菜,肥大得像懷了八個月孕的婦女,在車廂裡滾來滾去。

    還有幾個又大又圓的紅蘿蔔,不斷的從車後尾巴蹿下來。

    小姑娘回頭看見了春兒,就喊: “女同志,快趕兩步,來坐車吧!” 她的聲音很嫩很脆,難道是從小吃這些新鮮菜蔬的關系嗎? “我走得動呀。

    ”春兒笑着說。

     “我一個人實在壓不住它,”女孩子說,“你上來,它就穩當了。

    ” 春兒上去,和她并排坐在前車轅上。

    這頭黃色的小孳牛,肥胖得油光發亮,兩隻小白犄角,向前彎着,像個“六”字。

    它感到了新增加的重量,小尾巴憤怒的害羞的擺動了幾下,老實了。

     女孩子把紅山木小鞭壓在腿下面,然後用一柄鐮刀,悠閑的雕刻着一顆蘿蔔。

    她很快的把它做成了一個精巧的花籃兒。

     這應該是春節前後的禮物。

    女孩子們把它挂在房梁上,裡面種上麥子,等麥苗長高,蘿蔔纓兒也就開花了。

    過年的時候,還可以在裡面插上一枝蠟燭,這蘿蔔就叫燈籠紅。

    可是,這一個新年是叫日本鬼子給攪了! “你是哪村的?”春兒問。

     “過河就到了。

    ”女孩子望前一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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