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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當時才演出的《天女散花》也沒這樣美。

    塞上蕭完全被感動了,眼淚在他的眼圈裡轉動,在模糊的淚眼中他仿佛看見自己的媳婦穿着大紅襖,頭上蒙塊布,被人從花轎上抱下來……自己戴着小帽頭,和她跪在天地前,一叩首、二叩首地任人擺布着……他的眼淚真要奪眶而出了,但人家這是辦喜事呀,怎麼能……他一扭身,走出去了。

    真是“歡笑喜滿堂,斯人獨。

    瞧淬”。

     這一天午後,不會喝酒的塞上蕭喝了過量的喜酒,他完全醉了。

    他淚流滿面地喊着:“人生啊!我的人生為什麼這樣!”他反複地重複着這句話。

    同學們把他扶上馬車,他在馬車上不肯坐下,站在車踏闆上,面對着馬路旁熙熙攘攘的人群,張開手臂,大聲地,悲憤地呐喊着:“人生啊!我的人生為什麼這樣!”一群小孩跟在馬車後面跑,過往行人都驚訝地看着他,以為這個年輕人瘋了! 塞上蕭當然沒有瘋,不過他更内向了,更沉默寡言了。

    他還在看文藝書籍。

    在念高中三年的時候,他在無意中讀到了一篇介紹歌德和他寫的小說《少年維特之煩惱》的文章。

    他發現歌德寫這小說的時候隻有二十五歲,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

    書中的維特幾乎就是寫他自己,是他自己對封建社會的呐喊。

    這些情況的發現使他忽然萌發一個大膽的想法:年輕的歌德能把自己的“煩惱”寫成小說,我為什麼不能把自己的經曆也寫成一本書呢?這個念頭一經出現,萬千思緒便一齊兜上心頭,人物在眼前閃動,情節在腦海中翻騰,鬧得他吃不飽睡不好。

    于是他便毅然地拿起筆來,悄悄地寫上小說了。

    他怕被同學們發現,多半是半夜爬起來寫。

    一個人跑到教室裡,有時一寫就寫到天亮,激動得手顫抖,眼淚流在紙上。

    他寫呀寫呀,把幾年來咽到肚子裡的眼淚又傾灑在紙上,把多少年對誰都不能說的話又用筆說出來。

    “悲憤出詩人”,他的小說文字雖然不講究,技巧雖然不熟練,但是這是一個人發自肺腑的聲音哪!他的小說初稿寫完了,十五萬多字。

    書名為《人生啊!》。

    小說不算太長,但他卻累出了肋膜炎,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

    他的父母吓壞了,把他送進了最好的醫院,包了一間最好的病房,讓他一個人住着。

    他反倒因病得到了最好的寫作環境,又悄悄地修改了一遍。

    當李漢超和王一民來看望他的時候,他把小說稿偷偷地交給他們,請他們做第一個讀者。

     李漢超和王一民半夜坐在教室裡,一看看到大天亮,兩個人都被感動了。

    他們沒有告訴病中的塞上蕭,一人分一半,給他抄得清清楚楚地送了回去,塞上蕭面對着那一絲不苟的蠅頭小楷,感到無比的溫暖。

    自從他來到這個人世上,生活在人和人中間,給他溫暖的人太少了。

    他的父母有的是金錢,缺的卻是感情。

    人家說把“錢”字拆開,一邊是“金”宇,一邊是兩個“戈”字。

    戈者兵器也,手執兵器就要殺人,殺人是殘忍的,是無情的。

    有一個“戈”就夠嗆了,而錢字一沾金字邊,竟出來兩個戈,可見錢與情對立到什麼程度了。

    要錢就不要情,甚至出賣情,絞殺情。

    錢字下面幹出了多少男盜女娼,殺人放火的勾當,古往今來有多少戰争不是由此引起的! 錢使塞上蕭的父母變得無情。

    營利場上使他們無情,對待子女也使他們無情。

    塞上蕭在家裡得不到的溫暖,在學校裡也很少得到。

    現在兩個親愛的同學把溫暖送到病房中,使他高興地感到人生也并不都是冷冰冰的,也是有溫暖,有快樂的。

     塞上蕭向李漢超和王一民征求對小說的意見。

    他們兩人在稱贊了一番以後,都不同意塞上蕭那個悲慘的故事結尾。

    那結尾竟把一個被大家庭舊禮教、舊婚姻制度壓榨和逼迫得走投無路的青年,處理成上吊自殺了。

    李漢超和王一民認為這個青年應該從這個家庭裡走出去,找自己的路。

    哪怕就像易蔔生寫《娜拉》那樣,也比這凄慘的結局好哇。

     塞上蕭聽完後隻是痛苦地搖着頭說:“走不出去,走不出去!你們不理解,牆壁太厚了,走不出去!” 書寫出來了,怎麼辦呢?寫書不是為給自己看哪,總要拿出去發表,裝印成冊。

    他甚至連怎麼投稿都不明白,自己夾着厚厚的一摞稿紙,往書店裡跑。

    當時吉林市的書店都不大,出書能力很差,再加上作者是個黃嘴丫子還沒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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