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知己了,但願我們今後做個忘年之交吧。
”
這老人說得高興了真是滔滔不絕,口若懸河。
話在他嘴裡,就像倒提着口袋往外倒東西一樣,暢通無阻。
王一民和塞上蕭一邊聽着一邊點頭。
等他話音一住,兩人同聲說了些不敢當,今後要請老前輩多加指教之類的話。
這時兩個姑娘用銀盤端着一套專喝咖啡用的細瓷壺碗走進來。
細高挑的瓷壺上印着幾個黃頭發的小大使,顯然是專門從外國買進來的。
兩個姑娘分别斟完咖啡以後,又退了出去。
在這當中,塞上蕭偷偷地看了看手表,又悄悄向王一民示意,王一民故意裝作沒看見。
但是卻被這位年高而目光敏銳的老人看見了。
他看了看塞上蕭說:“怎麼?你們還有什麼約會嗎?”
王一民一見不妙,忙搖着頭說:“沒有,沒有,我們就是專門來拜見老伯的。
”
盧運啟一邊持着胡子一邊對塞上蕭微微搖着頭說:“不對,我看塞上蕭先生好像……”
塞上蕭也覺出不大好,但他是個能編劇本和小說的人,編點什麼來的倒現成。
這時忙編了一個理由說:“沒有什麼事。
我是怕盧老才會完客,疲勞了……”
塞上蕭才說到這,盧運啟就高聲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說:“你們看我這樣像疲勞的樣子嗎?連續會見一天客人我也不會疲勞的。
”他止住笑聲,又正容地說,“不過也要看什麼客人,像方才我送走的那個人,連來兩個我就會透不過氣來。
可是那也不是由于疲勞,隻是肝火上升,令人氣惱而已。
”
一塊陰雲罩在盧運啟臉上了。
他端起蓋碗呷了一口茶。
王一民忙抓住時機,表現得随随便便地問道:“是什麼客人使老伯這樣氣惱?”
“從鬼門關裡鑽出來的。
”盧運啟一頓蓋碗,水星子淺到茶幾上和手上,他忽然覺察到有些失态,掏出一塊雪白的手帕擦了擦手,又平了平氣。
然後啞然一笑地說道:“是一個不速之客,日寇玉旨雄一派來的。
”
王一民有意挑問道:“老伯和玉旨雄一有來往嗎?”
“素昧平生。
”盧運啟一揮手說,“不過我早就聽說過此人。
當年我在濱江道尹任上的時候,他就是日寇侵略中國的大本營——南滿鐵道株式會社的調查課長,是那個所謂對滿洲的‘國策公司’的重要成員。
此人個頭不大,活動能力卻很強,經常看到他在報紙上出頭露面,發表演講,是個僞裝成笑臉的枭鳥、豺狼!我怎麼能和這樣的國敵互相來往!”
“那他怎麼找到老伯府上?”
“他們想借我這塊招牌用用。
”盧運啟又淡淡地笑笑說,“他們這個大‘滿洲帝國’遭到全中國土農工商各界的反對,全世界主持公道的人士也對日寇怒目相向。
他們匆匆忙忙把博儀扶上台,又網羅了一些所謂社會名流,為他們撐持門面,以便打出滿洲獨立自治的旗号,掩蓋天下人之耳目。
但是真正的有識之士,跟他們走的百裡無一。
他們越來越感到那幾棵朽木支撐不住博儀的寶座,就又把同撒出來了。
前些時候派我兩個得魚忘簽的門生來,向我暗送秋波。
接着我那舊同僚,新漢奸呂榮寰又登門拜訪,勸我出山,都讓我給頂回去了。
今天王旨雄一的使者又來了,我以年老多病,昏聩無能,既無出山之望,亦無出山之力等詞為由,又給項走了。
”
王一民表示贊歎地點點頭說:“老伯有此膽識和氣節,真給我們晚生後輩做出了好榜樣。
不過我想他們既然把同撒出來了,就不會空着拉回去。
老伯當然會想到他們的下一招……”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盧運啟一拍茶幾說,“我盧某雖然不肖,也不會和那些漢奸賣國賊為伍!你看看他們網羅了一些什麼人:豆腐匠出身的胡子頭張景惠竟然當了軍政部大臣;多少年前就認賊作父的大煙鬼熙洽也爬進了宮廷;以出賣國家礦山資源而起家,在哈爾濱開義祥火磨廠的老奸商韓雲階竟掌起龍江省的大印;因為強占父妾而殺父逼母的禽獸金某人竟當了警察廳長;目不識丁的江洋大盜也成了濱江警備司令部的司令。
流氓、賭徒、光棍、無賴和那些貨真價實的雞鳴狗盜之徒都坐上了大堂,這樣群醜雲集的僞政權裡怎能坐進正人君子!盧某人甯肯昂首死在日寇屠刀之下,也不會叛國投敵,做千古的罪人!”
“老伯真是肝膽照日月,忠義貫長虹!這一席話使一民聽了真是勝讀十年書啊。
可惜在這法西斯血腥統治的天地裡,沒有我們這亡國之人發表言論的自由,不然老伯真可以寫篇《正氣歌》那樣千古傳頌的好文章,一可以傳之子孫後代,二可以使當今世人知道老伯這浩然正氣,免得像現在這樣到處竊竊私議,衆說紛纭,其中多有誤解和非議……”
“哦?果真是這樣?”盧運啟雙眉緊鎖,捋着胡子正色問道,“世兄都聽見些什麼議論?”
“無非說老伯要出山了。
有的說要代替火磨老闆韓雲階出任龍江省長;有的說要到長春——就是他們的新京去當大臣;甚至有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