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掃視一遍。
台上的警察一看他進來,就都像有人按電鈕的機器人一樣,立刻兩腳一碰,咔的一聲向他來個立正,敬禮。
便衣特務也忙脫帽行禮。
這是葛明禮定下的規矩。
在他手下的警察、特務,哪怕是幾分鐘前才跟他分手,隻要是換了個地方,在衆人面前,他一出現,也得立即放下正幹的事,對他立正敬禮,然後垂手挺立,聽候吩咐。
如果他沒話說,也得等他把手一揮,才能再接着幹事。
如果有人違反了這個規矩,不管是誰,哪怕是跟他在賭場裡出生入死幹過的拜把子弟兄,他也會掄起胳膊抽他的嘴巴子。
過後沒人的時候,他可以請他們喝酒,逛窯子,以此賠禮道歉,但在人前的威風半點丢不得。
他手下的人對這套規矩有不少怨言,甚至罵他這是“王八屁股長瘡——爛龜腚”。
但是怨言歸怨言,到時候還得照辦。
警察和特務們敬完了禮,那個警尉從台上小跑着下來了,他跑到葛明禮面前,又咔一聲來個立正、敬禮。
禮多人不怪,他們知道葛明禮就喜歡這一套。
“報告!”警尉直挺挺站着說,‘警尉齊德蔭正率領弟兄們檢查現場,科長有令請面谕。
“
葛明禮聽完這不倫不類的報告以後,并沒有發什麼令。
他眼皮翻了幾翻,忽然對着面前的警尉喊了一聲口令:“向前兩步走!”
警尉齊德蔭本來就站得離他很近,這時咋咋向前邁了兩步,幾乎要和葛明禮碰鼻子了。
齊德蔭雖然還是直挺挺站着,但是已經不知所措,他完全慌神了,心怦怦直跳。
他不知道葛明禮要幹什麼?掄巴掌打耳光也不用這麼近哪,除非是張嘴咬鼻子……正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隻聽耳邊傳來葛明禮非常小聲的問話:“快告訴我,哪位是主席顧問官玉旨雄一的侄子,玉旨一郎副校長?我好先去晉見。
”
齊德蔭一聽是問這個,怦怦亂跳的心才落了底,他忙小聲回答道:“我也怕失禮,一來就問過了,他老人家還沒來。
”齊德蔭平常管地位高的人都叫“他老人家”。
不問年紀大小,隻問地位高低。
葛明禮聽完稍稍點點頭。
葛明禮點完頭齊德蔭也不敢走。
葛明禮一皺眉,又喊了一聲:“向後轉。
”
因為距離太近,喊口令噴出的唾沫星子噴了齊德蔭一臉,但他不敢擦,忙把右腳向後一撤,來了個向後轉。
“跑步走!”
齊德蔭端起胳膊向前就跑,正在他弄不明白往哪裡跑的時候,後邊又傳來葛明禮的喊聲:“回原地,繼續檢查現場!”
齊德蔭這才往台上跑去。
葛明禮這時才邁開大步,先走到台口前,往台上看看,台上被挖掉雙眼的照片和兩條标語使他心煩意亂。
“歡迎”玉旨雄一那件大案子還沒破,現在他侄子來又“歡迎”上了。
真是火上澆油,淨在節骨眼上給他上眼藥。
他想到這裡,氣就不打一處來。
他猛回過身來,怒沖沖望着四十多位教職員說:“你們都是打什麼家夥的?”
沒有人答話。
這時警尉齊德蔭又從台上跑下來,立正敬禮報告說:“報告,他們都是這個學校的教職員,我讓他們在這裡集合。
學生都集合在操場上待命。
”
葛明禮微微一點頭,向齊德蔭一揮手,齊德蔭又敬了個禮,轉身跑回台上。
葛明禮又面對大家說:“這麼說你們都是耍筆杆的,吃粉筆面子的了。
你們認識敝人不?”
仍然沒人答話。
葛明禮把眼睛一瞪說:“你們校長來沒來?”
從葛明禮一進來孔慶繁就注意看着他,孔慶繁不認識他。
但從那警正肩章和那氣勢洶洶的架子,他知道這家夥有來頭。
憑着他那一雙看遍人間事的眼睛和老于世故的經驗,他感到這個披着一身黃虎皮的家夥滿身市儈氣,這類人最不好惹。
他們對讀書人和長者也極不尊重,越在大庭廣衆之中越逞威風。
如果當着這麼些教師的面侮辱自己一番,豈不要傳遍教育界,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話資料。
;所以他在台口上就盡量往台邊上靠,他真想躲進後台去,叫也不出來。
但是這案子太大了,自己身為一校之長,事事都首當其沖,弄不好不但校長保不住,腦袋都可能和脖子脫離關系。
眼前這個家夥大概就是管這類案子的,自己如果躲起來,惹翻了他,說不定就要吃大虧,這……正在他胡思亂想,猶疑不決的時候,台下叫上校長了。
他渾身一顫,向台下望去。
台下教職員的眼睛都向他這邊看,葛明禮也一回頭,看見了他。
他知道再不出去不行了,便提心吊膽地走了出去。
葛明禮上下打量着孔慶繁。
他一搭眼,也就把這個糟老頭子看明白了。
當孔慶繁順着邊幕的台階往台下走的時候,葛明禮冷冷一笑說:“怎麼走這麼慢?是不是煙瘾沒過足啊?”
孔慶繁身上一抖,猛然站住了,他曾想到可能受侮辱,但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這麼輕易,第一句話就像巴掌一樣打在臉上,他站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