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長的批評,他忍氣吞聲地聽着了。
但對王一民的意見,他卻聽不下去了。
當王一民尖銳地指出他這是為了一鳴驚人而采取的冒險行動的時候,劉勃竟勃然大怒,拍着桌子要王一民解釋清楚:為什麼把青年團員的英雄行為歪曲為冒險行為?為什麼對這樣一件使敵人震驚的革命事件大潑冷水?
王一民立即回答他說:“如果從表面上孤立地看,挖溥儀照片,寫打倒日酋玉旨叔侄的标語,這确實可以稱得上英勇和大膽的革命行動;如果單講個人的英雄行為,我對肖光義和羅世誠兩個青年團員也确實是十分贊賞的。
但是這件事是在不到一千人的學校裡幹的,幹的手法又和往敵人‘紀念碑’上刷标語事件非常相像。
敵人本來正愁找不到破獲‘紀念碑事件’的線索,這回一下子引到一中來了,引到這麼一個狹小的範圍裡來了,而同一事件的當事者恰恰又在這個範圍内……”
劉勃沒等王一民說完就又拍起桌子來。
他個頭不高,嗓音挺尖,圓圓的淡黃色餅子臉上長着一雙圓圓的眼睛,連鼻子頭也是圓的。
一頭又密又粗的黑發,齊刷刷地往上豎豎着,總也不肯随着木梳倒下去,這對他那不高的身材倒是個補救,至少可以使他高出二寸來。
這時他隔着桌子,把餅子臉探向王一民叫道:“那又怎麼樣呢?事情已經過去好幾天了,一中的革命受到什麼損害了?肖光義和羅世誠不但安然無恙,甚至連一根毫毛也沒人碰一下,難道這不是事實嗎?”
“是事實。
但卻是件很奇怪很不尋常的事實,是值得我們認真研究的事實。
那天情況劉勃同志已經都清楚了。
大批的特務被引進學校,特務頭子葛明禮的殺人刀已經拔出來了,所有的教職員都被看起來,連學生也都變成了嫌疑犯。
如果不是半腰裡跳出來那麼一個有權勢的日本副校長,後果是很難設想的。
但是這個挂着副校長招牌的日本人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葫蘆裡裝的是什麼藥?他自己又是什麼人?他要幹什麼?誰也不清楚……”
“這有什麼不清楚的?”劉勃冷冷一笑說,“一民同志,你可能還覺得你這一連串問題提得很奧妙,使人很難回答。
實際這是故弄玄虛,把簡單的問題複雜化了。
日本副校長是什麼人?這還用問嗎?是個侵略者!是個強盜!是個法西斯分子!是個有大靠山的小太上皇!因此他就可以耍弄權勢,任意把那些大大小小的漢奸特務統統從學校趕出去,讓所有的教職員和學生都傾倒在他的腳下,感他的恩德,仰他的鼻息。
他這種愚蠢的虛榮心和權勢感卻在無形中幫助了我們,造成了我們的隐蔽洞,我們就是要抓住這有利條件,狠狠地打擊他!”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李漢超說,“所以我準備正式向組織提出:在北市場的‘飛行集會’結束以後,再在一中搞他一家夥,讓他們不得安甯!”
沒等李漢超表态,王一民馬上搖着頭說道:“我堅決不同意再這麼于下去了!事實表明,這個日本人決不像劉勃同志估計得那麼簡單,他不但不是那種隻要弄權威的愚蠢家夥,而且是個高深莫測的對手。
就在我們以為風暴已經過去的時候,他卻悄悄地向我們摸過來了。
今天白天在學校裡發生的一件事,引起我長時間的深思,我覺得至少說明他已經注意上我了……”
“所以你就害怕了,驚慌失措了,主張退卻了,你……”
“好了,不要這樣争論下去了!”李漢超嚴肅地止住了劉勃的話頭,他轉向王一民說道,“我覺得一民同志的分析很值得我們注意,我們必須認真對待這個高深莫測的日本副校長,現在請一民講講今天在一中發生的事情吧。
”
王一民點點頭,就彙報了下面的情況。
今天王一民第一堂課就是高中二年級——他教那一班的“滿語”。
這裡所說的“滿語”,可不是在清朝的銅大錢上才能看見的那種彎紋。
王一民對滿族文字一竅不通。
這個“滿語”就是“漢語”,也就是從前的“國文”。
東北既已淪為“滿洲國”了,再叫“漢語”或者“國文”,不是又和中國混一塊去了嗎。
所以日本帝國主義者才挖空心思想出了這麼一個自欺欺人的辦法。
越到後來這類招數越多,連地理、曆史都給改了,甚至連供奉的祖宗都和日本人一樣了,友邦也升格為親邦了。
這當然是後話了。
在本書所寫的一九三四年間,隻是把叫法剛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