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換上了一頂乳白色的硬殼巴拿馬草帽。
在白色帽檐映照下,那張鐵青臉顯得更加陰森了。
他身後緊跟着兩個全副武裝的日本憲兵。
這時他向後邊一揮手,兩個憲兵左右一分,直挺挺地分别站在外邊門口了。
玉旨雄一舉步邁進屋裡。
葛明禮和齊德蔭忙一挺胸,後腳跟一碰,行了個舉手禮。
穿便服的秦德林在葛明禮身後哈下了腰,他的頭幾乎碰到葛明禮的屁股上。
他企圖用那肥大的臀部擋住他那難看的花臉。
葛明禮一邊舉手行禮一邊甕聲甕氣地直着嗓子說:“卑職葛明禮,率部下迎接主席顧問官閣下。
”
玉旨雄—一邊點着頭一邊仰起臉看着葛明禮,他從頭頂看到腳下,又從腳下看到頭頂,看得葛明禮直發毛,不由得也低頭看看自己。
這時他才發現:上衣紐扣扣錯了,第二個紐扣扣在第三個扣眼上,第三個扣眼又和第四個紐扣結合在一塊,平整的嘩叽制服被混亂的紐扣拽得歪扭變形。
下邊褲扣完全敞開着,就像才從廁所裡跑出來似的。
葛明禮的大白臉刷一下變紅了,熱汗也從大鼻子頭上滲出來。
他慌亂地伸出兩隻手,一隻手系褲扣,一隻手系上衣扣……
玉旨雄一緊皺着眉頭盯着他,兩撇小黑胡子也撅起來。
葛明禮真怕他跳起來給自己兩嘴巴。
他在緊張慌亂中忙又一舉手說:“卑職衣冠不整,卑職不敬,請閣下寬容。
”
玉旨雄一沒有回答,鐵青臉仍然繃得緊緊的。
葛明禮僵直地挺立着,手仍然貼在大蓋帽檐上,好像粘住了一樣。
玉旨雄一轉身在屋裡轉了一圈,然後又站到葛明禮面前,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知道我要來嗎?”
“知道。
廳長閣下吩咐主席顧問官閣下……不,吩咐我說主席顧問官閣下……”
“好了,我明白了。
”玉旨雄—一揮手止住了葛明禮的話頭。
就在這一瞬間,他那繃緊的鐵青臉忽然舒展開了,竟然對着葛明禮一呲牙,笑着點點頭說,“那麼我謝謝你,葛先生。
”
“閣下謝我?”葛明禮高大的身軀向挫矮的玉旨雄一傾斜過去,那圓眼珠子向外鼓得更厲害了。
“對,謝謝你。
”玉旨雄一一指衣服挂上葛明禮才換下來的長衫說,“那是你才換下來的衣服吧?”
“是。
“這不就明白了!”玉旨雄一又一伸手,拽了拽葛明禮扣錯的衣服扣說,“你是為了歡迎我才在忙亂中弄錯的。
為尊敬而産生的不敬是可以原諒的。
不但要原諒,而且要謝謝。
”說到這裡,玉旨雄一竟雙手按在膝蓋上,向葛明禮行了一禮。
葛明禮像觸電一樣,忙往旁斜跨了一步,躲開玉旨雄一敬禮的方向,又忙埋下頭去,連聲說道:“折殺卑職了,折殺卑職了!”
低頭躲在葛明禮身後的秦德林,沒提防前邊這堵影壁牆竟在一眨眼間移開了,驚慌中他剛要再躲到葛明禮身後去,可是來不及了,玉旨雄一的腦袋正對着秦德林。
玉旨雄一一看站在自己前邊受禮的已經不是肥大的葛明禮,突然蹦出一個瘦小邋遢的花臉漢,不由得吓了一跳,忙往後退了一步,嘴裡競冒出了一句日本話:“答類嘎?”
秦德林一看玉旨雄一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裡閃着兇光,嘴裡說的什麼也聽不懂,便渾身哆嗦邁不動步了。
葛明禮直起腰見王旨雄一那鐵青臉又繃緊了,嘴裡說的什麼他也不懂,便忙向站在一旁的齊德蔭望去。
齊德蔭懂日本話,這時忙向葛明禮走近一步,低聲說道:“玉旨閣下問他是誰?”
葛明禮一聽忙向工旨雄一說道:“報告主席顧問官閣下,他是卑職的部下,便衣特勤秦德林。
”說完他又轉對秦德林說道,“還不報名晉見!”
秦德林連忙對玉旨雄一哈下腰,撅着屁股說道:“卑職秦德林,晉見主席顧問官閣下。
”
玉旨雄一沒有搭理他,轉過臉去問葛明禮:“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葛明禮忙答道:“他一直在卑職的臀部後面,跟随卑職迎接閣下。
”
“哦。
”玉旨雄一點點頭,臉色不那麼難看了,他見秦德林還一動不動地撅在那裡,便一揮手說,“擡起來。
”
秦德林不知是沒聽清,還是怕玉旨雄一看他的花臉,仍撅着沒動。
葛明禮着急了,忙奔過去一拽秦德林脖領子,壓低了聲音罵道:“你他媽腦袋灌鉛了!還不快擡起來!”
秦德林的腦袋被拽起來了。
玉旨雄一面對着這張花臉,眼睛眨了眨,忽然又一皺眉頭,連連倒退了兩步,指着秦德林的臉問道:“你的臉是怎麼回事?”
屋裡的幾個人都不明白玉旨雄一這急劇的變化是怎麼回事,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誰也不敢出大氣,更無人敢說話了。
秦德林本已驚慌得六神無主,這時見王旨雄一指着他的臉發問,便不由得擡起手摸了摸新貼上的那塊橡皮膏。
玉旨雄一随着他的手摸處接着問道:“對,就是那塊膏藥,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這得如何回答呀?平時心靈嘴快的秦德林這時竟變得拙嘴笨腮,他哆哆嗦嗦地說:“這,這是讓人打的,打,壞了……”
“誰打的?”玉旨雄一緊跟了一句。
“是,是…”
葛明禮這個流氓頭子終究是見過大陣勢的人,忙一挺身子說:“報告顧問官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