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住了,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王一民應了一聲“請進”。
門被推開,盧淑娟進來了。
她穿了一身銀白色藍花的蟬翼紗旗袍,上身罩了一件深綠色的小馬甲。
梳得整整齊齊的短發上,也像柳絮影一樣,斜插了一朵白色山茶花。
瓜子臉上還薄薄地施了一點脂粉,眉毛和嘴唇間也隐隐約約地塗了點什麼,但很淡,使天然的美和人工的美巧妙地結合在一起,分不出界限。
看起來這姑娘今天晚上在打扮上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女為悅己者容”,這姑娘是不是在暗暗地實踐這一句古老的舊話?
王一民從認識盧淑娟以來,還從沒看見她這樣精心打扮過,尤其是在這樣靜靜的夜晚。
他一邊往屋裡讓着她,一邊。
注意地看着她。
那專注的神情不由得有些外露了。
但盧淑娟卻一點也不顯得或。
泥,她仍然那樣落落大方,談笑自若。
當王一民張羅着要給她泡茶的時候,她擺擺手說:“我不喝茶,我來是有事情的。
”
“什麼事?”
她眼睛微微往牆角處掃了一下。
冬梅從她進屋就倒背着身子站在那裡插花,甚至當王一民張羅泡茶的時候她也沒動地方,這時仍然在原地沒動。
盧淑娟眼睛轉向王一民,又注意地看看他,才垂下眼簾說:“我屋裡丢了件東西,我來抓小偷。
”
王一民一聽不由得也看了一眼冬梅,正趕上冬梅也悄悄回過頭來往這邊看,兩人目光相遇,冬梅竟對着王一民一縮脖,一眨巴眼,一伸舌頭,做了一個天真可笑的鬼臉,然後又迅速地轉過頭去。
王一民強忍住笑,故作驚訝地問盧淑娟:“你丢了什麼東西?”
“一張被墨水染髒了的白紙。
”
“那也值得偷?”
“所以叫小偷。
”
“聽你的口氣這小偷好像在我這裡?”
“嗯。
說不定連窩主都一塊抓到。
”
王一民聽到這裡忍不住笑起來,盧淑娟也笑了。
兩人相對着笑,笑得那樣開心。
在他倆笑的時候,冬梅悄悄地把那張畫從茶幾後面抽出來,用雙手捧着,又蹑手蹑腳地從後面走到他倆當中,這時忽然大聲說道:“啟禀小姐,奴婢冤枉!”
冬梅這出其不意的一聲,真把盧淑娟吓了一跳。
她那清脆的笑聲戛然止住了,忙往旁一閃身,一隻手捂住胸口,一隻手指點着冬梅,嗔怪地說道:“這死丫頭!冷丁跳過來喊什麼冤?”
冬梅裝出滿腹委屈的樣子,雙眉皺成個一字,嘴撅得能挂住油瓶,忽閃着一雙秀麗的眼睛說:“奴婢确實冤枉,按小姐剛才說的,奴婢就要變成小偷了!哎喲!這名詞有多難聽!虧得小姐能狠心地說出口。
可是奴婢當了小偷不打緊,還要連累另一位好人當窩主,奴婢自己委屈能忍住,可是不能讓人家跟着受委屈,所以才要喊冤叫屈。
”
“看這小嘴,一說就一大串。
”盧淑娟走到冬梅跟前,一指她手捧的畫說,“你說你冤枉,這東西怎麼跑到這屋來了?”
“回禀小姐,這東西和小姐丢的東西大不一樣。
小姐找的怕不是這個……”
“此話怎講?”
‘小姐丢的是’一張被墨水染髒了的白紙‘,奴婢捧的是一張快成世界名畫的畫卷。
一張是應該扔到紙簍裡的廢紙;一張是可以傳留後世的珍寶,這兩樣東西怎能混為一談呢。
“
還沒等盧淑娟說出話來,王一民先對着冬梅拍手叫好說:“高!冬梅真是高材!”說完,又轉對盧淑娟說,‘小姐也容在下說兩句公道話。
冬梅的回禀嚴絲合縫,句句人理。
如果要讓在下當斷案的法官的話,這場官司是冬梅打赢了。
“
盧淑娟那漆黑的眉毛一挑,似嗅似怨地一指王一民說,“那得有您這樣的刀筆先生在後台指揮。
”
冬梅又沒等王一民說話,忙搶着說道:。
“回禀小姐,冬梅一個人在前台就夠用了,不用後台。
”
“那你就從實招認,不要在名詞上跟我狡辯。
你說,你是不是偷了我的畫?”
“回禀小姐,不是。
”
“講明道理!”
“小姐容禀。
”冬梅垂下雙手,行了一個萬福禮,表現出一副真誠的樣子說,“小姐實在要問,冬梅隻好實話實說,若是有冒犯小姐的地方,還望小姐海涵。
”
盧淑娟看她這副認真的樣子,忽然有些不安起來,她不知道冬梅下邊要說什麼,她怕她把自己心中的隐秘都說出來。
她有些惶惑地瞥視了王一民一眼,見王一民正低着頭看自己的手指尖,便半背着身子對冬梅悄悄地擺手,又連連地使眼色。
但是冬梅好像都沒看見,隻聽她接下未說道:“冬梅這兩天看小姐茶不思飯不想,心思全放在一件事情上,冬梅看在眼裡疼在心上,真是又着急又難受,很怕熬壞了小姐身體。
這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