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回來,我要讓你們看看我是如何對待尊敬的客人的。
”
“是!”何、葛二人一邊齊聲答應着一邊往包廂外退去。
玉旨一郎這時忙低聲對玉旨雄一說:“叔叔,時間這樣晚了,還去請人家好嗎?再說人家已經寫來便條,表明不願意參加了,這事不好勉強吧?”
正這時候,閉幕的鈴聲響了,大幕随着鈴聲徐徐閉上,場燈完全亮了。
玉旨雄一眼睛一眨巴,忙對何、葛二人喊道:“回來!”
玉旨雄一的喊聲被鈴聲、掌聲和人聲吞掉了,何、葛沒有聽見。
站在包廂後面的下女忙跑出去把他倆招呼回來。
他倆不安地并排站在玉旨雄一面前。
玉旨雄一對他倆一揮手說:“算了,不要去找了。
你們現在馬上到後台去,請劇團的先生、小姐們到宴會廳去。
”他又接連眨巴幾下眼睛說,“這回怎麼樣?還會不會出現不辭而别的情況?”
何、葛一同躬身說:“不會,不會。
卑職一定按名單把他們都找去。
”
玉旨雄一又一皺眉說:“不是找,是請。
”
何、葛馬上複述道:“是。
不是找,是請。
”
玉旨雄—一揮手說:“快去吧。
”
何、葛二人又第二次退了出去。
馬送爾旅館一進門的大廳裡,有一台兩米多高的落地式大立鐘,烏黑的鐘身,鍍金的銅邊,一打點的時候發出柔和而又深沉的嗡嗡聲,顯得莊嚴肅穆,不同凡響。
現在這鐘正敲了十一下,是二十三點,快到半夜子時了。
劇團的演員在夜戲散場以後吃頓夜宵,不但是職業上的積習,也是生理上的需要。
機器還得加油,火車還得添煤,何況演了幾個小時悲劇,哭喊得筋疲力盡的演員呢。
所以當何占鳌一來相請的時候(葛明禮沒有露面,他在幕後),便很痛快地答應了。
何占鳌沒有說明宴會的規模,連都有誰參加也沒詳細說明,不知是怕把演員吓跑了,還是出于警衛上的需要?他隻是說俱樂部的日滿同寅,熱情地邀請大家吃頓晚餐。
為了表示這熱情的邀請,俱樂部裡來了幾十個招待人員,就像打籃球運用“人盯人”的戰術一樣,每一個客人身旁都有一至兩名招待人員,不同的是這些招待人員都笑臉相迎,禮儀周到,十分客氣。
尤其是陪着走在前面的編劇、導演和主要演員的人,更是彬彬有禮,恭身相讓。
使得個别想不參加這晚宴的人也無法脫身了。
譬如塞上蕭,從送走盧家母女以後,他也想告訴柳絮影,二人一同走掉。
但是閉幕以前柳絮影一直在台上,幕一落,她又忙着卸裝換衣服。
等柳絮影忙完了,還沒等他靠上前去,以何占鳌為首的幾十人一窩蜂似的擁進了後台,他和柳絮影登時都被裹進這股“熱流”之中了。
他一看這情形,根本無法脫身,也無法告訴柳絮影,隻好聽之任之了。
當這一行人走到宴會廳前邊的時候,站在門旁的兩名白衣侍者嘩一下同時拉開了兩扇屋門,這時他們才看清在那華燈高照,燈火輝煌的大廳裡,擺着十幾張圓形餐桌,餐桌旁邊站着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胖胖瘦瘦,高高低低的一大群人,這些人穿得五光十色,使人看着眼花縧亂,男人中有挎戰刀穿黃呢子制服的日本軍人;有挎洋刀戴大肩章的僞滿警官;有戴大蓋帽背着十字花武裝帶的漢奸軍官(僞滿初期的僞軍人制服仍保留着舊中國軍人着裝的特點);有穿着圓領寬袖和服的日本老頭;有一身長袍馬褂的漢奸士紳;有西服革履油頭粉面的年輕闊少……女人更是濃妝豔抹,紅紅綠綠,雲鬓花搖,鉛黛朱唇。
日本女人穿的寬大和服和中國婦女緊裹住腰身的旗袍構成了鮮明對比;西方的布拉吉和東洋式的衣裙交相輝映。
色彩都是那麼鮮豔,質地都是那麼貴重,表現出來的卻是那麼庸俗和矯飾。
如果在這一群俗物中果真出現了盧淑娟那樣純淨的姑娘的話,真會像夜明珠一樣大放異彩了。
且慢,和盧淑娟一樣的姑娘已經走進來了,她就是柳絮影。
她今天穿着盧淑娟送給她那件乳白色凡立了旗袍,腳下還是那雙白色高跟鞋,頭上插一枝從舞台上帶下來的六月雪。
這一身樸素淡雅的打扮,再加上她那明眸皓齒的俊俏臉龐,亭亭玉立的窈窕身段,真像在一片狗尾巴花中開放出一株婀娜多姿的玉蘭,讓人看着耳目一新,好像屋裡又增加了百十度的燈光。
于是所有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向她集中過來,随着那目光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
柳絮影和她的同行們(塞上蕭等個别人除外),誰也沒想到在那兩扇屋門後邊竟然擺着這樣一個使人震驚的場面,那老老少少,奇形怪狀的都是些什麼人?他們為什麼鼓掌?是為藝術還是為别的……你聽,吹奏樂隊又奏起了日本有名的《愛馬進行曲》。
樂隊擺在宴會廳裡面的高台上,二十幾名白俄吹鼓手穿着紅紅綠綠的演奏服,高擎着閃光耀眼的銅管樂器,大吹大擂起來。
在樂隊兩旁,分别排列着十幾名日本歌伎和中國歌女……
面對着這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