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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家身體本來不好,這時心裡再一憂傷,很快就病倒在床上了。

    這時候我已經結了婚,我的妻子很孝順,她和媽媽衣不解帶地服侍父親,但是老人家這時已經病人膏盲,不可藥救了。

    父親在彌留之際,非常想念叔叔,說有好多話要當叔叔講。

    但是這時候東三省正在戰火紛飛當中,關裡關外的通信完全斷絕了,沒法通知叔叔。

     “父親在離開我們的時候,頭腦非常清醒,老人家拉着我的手說:”孩子,我們家是研究曆史的,越研究越感到日本和中國必須友好相處。

    現在的戰争,是完全錯誤的。

    将來日本和中國一定還要走上友好的道路,這一條你一定要堅信不移,千萬不要做對不起中國民衆的事情。

    在能幫助他們的時候,就要毫不猶豫地伸出手去。

    你的叔叔,我沒能把他拉到正路上來。

    你祖父曾經預言過,他要“成棵歪材”,現在“歪材”已經長成,你當然沒有力量,也不可能把他扶正了。

    但是你不能嫌棄他,他終究是你的叔叔,何況我們家又隻有你這麼一個後代。

    我死後,你和媽媽她們可以到他身邊去。

    我相信你,非常相信你不會放棄已經形成的主張,實際也是我的主張。

    你雖然不能左右你的叔叔,但是你可以影響他,盡可能地做些好事……至于在事業上,我也相信你會接續我的研究,把重點放在中國教育史上……“ “父親去世以後,媽媽晝夜啼哭,不幸得上了白内障,雙目完全失明。

    妻子在日夜服侍媽媽中也鬧得瘦弱不堪。

    真是應了中國的俗語: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這時候天津市忽然流行起急性傳染病——可怕的霍亂!于是更加不幸的事情發生了,媽媽和妻子雙雙被傳染上。

    她倆身體本來已經非常虛弱,一點抵抗力也沒有,于是沒出三天,就都離我而去了! “這時我的悲傷真是到了難以忍受的程度。

    不久,叔叔忽派一個專人來問候父親。

    我就給他寫了一封長信,訴說了家中接連發生的不幸。

    很快,叔叔本人趕來了,他痛哭着祭奠了父親和母親,他要我立即跟他去南滿,我向他提出了三條要求:第一,我要遵循父親的教導,也是他老人家的遺囑:不為侵略集團做任何對不起中國民衆的事情;第二,我要繼續父親的研究工作,叔叔要給我這方面的自由;第三,在生活上我要有自主權,我要依靠自己的勞動養活自己,為了研究中國的教育,請叔叔安排我到學校去做兼職工作,對我所在的學校,叔叔要力所能及地給以保護。

     “叔叔在正式回答我的要求以前,先向我提了一個問題:他問我參加沒參加什麼‘左派’組織?例如受吉野作造先生影響而成立的‘黎明會’或者‘新人會’,甚至是受蘇俄支使而成立的日本共産黨?他要我一定要忠誠老實地回答他。

    像對父親一樣的忠誠。

    他說父親不在了,他就是我的父親。

     “我告訴他我一生沒說過假話,我所奉行的完全是祖父和父親的主張,他們是沒有參加過任何黨派的正直學者,我也要堅定不移地學他們的樣子,希望叔叔能保證我繼承祖業。

     “叔叔對我的答複很滿意,于是就立即‘批準’了我的‘約法三章’。

    這樣我就和叔叔一道來到了滿洲。

    這以後的情況,您就可想而知了……” 玉旨一郎剛說到這裡,王一民就激動地站到他面前說:“謝謝您。

    真心地謝謝您!不但謝謝您真誠坦率的講述,還謝謝您以前對我和我的學生、朋友的保護和援助。

    我現在不但了解了您本人,也了解了你們一家。

    如果您不嫌棄的話,我願意做您的中國朋友,像您所說的:第一個中國朋友!” 玉旨一郎從沙發上一躍而起,興奮得眼睛放着亮光,他張開長大的胳膊,一下和王一民擁抱在一塊了。

     兩個朋友,可以說是非常奇特的朋友,長時間地擁抱着。

    半天,他們才分離開,又互相拉着手,坐在長沙發上。

    玉旨一郎喜不自勝地長出了一口氣說:“好哇!我有了你這樣一位中國朋友,心裡是多麼高興啊!我還要告訴你,親愛的朋友……”他又往王一民身旁挪了挪,緊靠在王一民身上,幾乎是趴在他耳朵旁邊悄聲地說,“我還要娶一位中國姑娘做妻子,一位非常好的姑娘。

    不,應該說是小姐,是一位多才多藝的大家閨秀。

    如果喜事能成,我将請您——我的好朋友給我當伴郎。

    ” 玉旨一郎的聲音裡充滿了幸福、甜蜜和對未來的憧憬。

    可是這聲音傳到王一民耳朵裡卻使他的心猛一翻騰,幾乎立刻就斷定他說的是誰了。

    他完全沒有想到玉旨一郎和他的叔叔會有這樣奇異的打算。

    他知道這是根本辦不到的事情,無論是姑娘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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