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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一民和盧淑娟一同走進他的房間。

    他打開電燈就和盧淑娟說:“俯上的舅爺和那個何二鬼子又來了。

    ” 盧淑娟點點頭說:“我知道。

    ” “他們又來幹什麼?” “咱們有耳報神。

    ”淑娟低下頭輕輕地說,“我已經告訴冬梅在那邊留神聽着點。

    ” 直到這時,王一民才注意到盧淑娟今天的神情不大一樣,隻見她:臉龐兒紅得像喝了桂花酒,眼波兒想瞧又飛走,頭兒半低着像有話難出口,身兒斜倚在花幾旁——像花枝一樣嬌柔,水晶一樣的姑娘啊! 為什麼羞答答欲語還休? 莫非是…… 莫非是……王一民的心也猛烈地跳動起來,臉上頓時覺得火辣辣的……他忙一轉身,推開門,舉步要向屋外走。

     “你上哪去、‘她的聲音有些發顫。

     “我去找秋影上課二‘他不回頭地說。

     “弟弟不在。

    ” “那……”王一民盡量控制住自己的感情,慢慢回過身來,隻見淑娟的頭半擡起來,從垂下的發絲中向他凝視着。

    她的胸脯一起一伏,随着那起伏,王一民好像聽見她的心在怦怦地跳。

    不,不是聽見她的心跳,是自己的心跳,兩顆心跳動的節奏是這樣相同啊!王一民忙一側身,向寫字台走去,他翻看案頭上的書,翻的什麼書?他自己也不知道,隻是機械地翻着…… 王一民覺出身後有輕微的腳步聲,是她向他走過來了,他覺得她就站在他身後,這回他似乎又聽見她的心跳,不,也不是心跳,是微嫌急促的呼吸聲……他仍在機械地翻着書,他覺出她又向旁邊移動一下,一件東西伸到寫字台上來了,是什麼?啊,是她拿來的那卷紙。

    她那纖細白皙的手指在紙卷上移動,紙卷的上端被打開了,她用鎮紙壓住上邊紙角,再往下一拉,整個紙卷都被打開了。

    呀!兩隻比翼同飛的白頭鳥躍然紙上,跳人王一民的眼中!鳥上邊的五個字《白頭雙飛圖》好像也在往上飛,不同的是這五個字一下就飛進王一民的心口,從心口又落到心底。

    不,落到王一民心底的不光是這五個字,還包含着姑娘一顆熾熱的心,這心和王一民的心共同跳動!王一民眼睛濕潤了,多好的姑娘啊!多難得的一顆心哪!想不到她能夠打破世俗上的一切偏見,把她那顆純潔赤誠的慧心主動捧給自己,這簡直是風塵中的知己,人生中的知音,可以同生死共患難的好伴侶呀!像這樣的好姑娘在人世間還上哪裡去尋?還向哪裡去找?現在隻要自己回過身去,幸福就可以落人自己懷中!但是,能這樣做嗎?能嗎?嚴酷的鬥争,重大的責任,允許自己這樣做嗎?自己到盧家來,是為了尋找個人幸福嗎?可是現在……得怎麼辦哪?; 這時,盧淑娟說話了,她的聲音仍然是那樣輕柔,輕柔中帶着顫音,是緊張?是激動?還是情感的波濤擊蕩着羞于完全敞開的胸懷:“你前天不是讓我模仿怕頭叢竹圖》,畫幅讓一對白頭鳥雙雙飛起來的畫嗎?我,我終于大膽地畫了……又鼓起勇氣……獻給你,你看……你說……我聽你的。

    ” 這姑娘越說聲音越低,越不連貫,而且斷斷續續,似是而非,乍聽起來好像不明不白,不清不楚。

    但是聽在情人耳朵裡不但連貫、明白、清楚,而且在那斷斷續續的删節号裡,包含着千股柔情,萬般情愛。

    那是千言萬語的簡化,那是熱烈感情的凝練。

    當情愛的烈火燃燒到頂點的時候,語言反倒變成無用的東西。

    如果有哪個情人在這時候還滔滔不絕,口若懸河的話,那就請你警惕吧,你不是碰上一個虛情假意的人就是遇上一個騙子。

     盧淑娟說完這段話以後,就背過身去,斜倚在寫字台上,一隻手還按在寫字台邊上,好像這段話已經把她的力氣用盡,才顯得那樣嬌軟無力。

     王一民的嘴動了動,沒說出聲來。

    他的眼睛從畫上擡起來,向盧淑娟望去。

    他望不見她的臉,隻能看見在那烏黑的發絲中露出的半邊耳朵和耳下的頸項,這些平時像凝脂白玉一般的部位,現在都像雨後的桃花一樣,不但染上了一層淡紅,還挂上了幾顆細小的“水珠。

    ”王一民這時才感覺到自己身上也出了汗,又摸摸臉,臉也滾燙。

    半天,他才憋出來一句:“你畫得真好!真好!”一個聰明人忽然變得笨嘴笨腮。

     盧淑娟還在等着他下邊的話,或者是代替話的行動,但是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覺不出任何行動。

    隻聽見他呼哧呼哧的喘氣聲。

     挂在牆上那古老挂鐘裡的“布谷鳥”跳出來,抖着翅膀“布谷、布谷”地連叫了八聲。

    這八聲叫得好長!叫聲過去以後,屋裡顯得出奇的肅靜,肅靜到好像真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了。

     盧淑娟再也等不下去了,她慢慢地回過身來,隻見王一民那白淨的臉盤好像蒙了塊紅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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