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上蕭決定今天夜裡坐二十三點五十五分火車離開哈爾濱。
促使他終于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除有李漢超不斷說服之外,主要還是王一民鼓動柳絮影最後一舉動員成功的。
在他倆這最後的傾心長談中,柳絮影不但完全以身相許,而且表示不論他到天涯海角,她都會忠貞不貳地等待他。
她把她經常戴的鑲着碧綠寶石的金戒指從手上摘下來,親自給他戴在無名指上。
他流着淚水,親吻着她那像削蔥尖一樣白嫩纖細的手指,然後把一個早已準備好的,鑲着一顆大鑽石的戒指也戴在她的無名指上。
這種互相交換戒指,又戴在無名指上的……就等于完成了“訂婚儀式”。
那時青年男女,隻要右手無名指上套着戒指,就标志着在婚姻上已經有了歸宿,再有企圖求愛者,就該望此止步,不應再擅越雷池,否則就是非禮而動了。
這倒是一種可以劃清有無配偶界限的風谷,能夠免去好多麻煩。
塞上蕭得到了愛情上的保證,就決定秘密出走了。
上哪裡去呢?真的上天涯海角?不,他無論如何不肯遠離。
李漢超曾經暗示可以送他到一個能夠抗擊日寇的地方去,他拒絕了;又表示可以想法送他出關,他也不同意。
最後他自己選定了一個地方:到關東州金縣的一位姨母家裡去。
他姨母家裡經營着一片蘋果園,一片桃園,在兩片園林中修了一座莊園,莊園中房間寬敞,空氣新鮮,很适于寫作。
他準備在那裡寫一部新的長篇小說。
在他寫作中間,柳絮影還答應抽不演戲的空閑時間悄悄地去看望他,他也準備在風聲不那麼緊的時候,秘密來哈爾濱探望一番。
這就是他所以拒絕到其他地方去,而特别選定這果木園林的主要原因。
李漢超和王一民隻好同意他這決定,能離開哈爾濱總是一大進步。
他倆原想今天晚上準備幾樣塞上蕭愛吃的菜,悄悄地為這位好朋友餞行一下,但是突然來了一件大喜事,一個軍事上的重大勝利,把這計劃給打亂了。
他倆必須為這件喜事而忙碌,王一民要用反日會的名義寫一份告哈爾濱市民書,要争取晚十點前寫完,送交李漢超審查後,連夜油印成傳單,在全市散發。
李漢超還要到省委去開會。
因此兩個人商量完工作以後,才雙雙來到塞上蕭屋裡,準備說幾句話就走。
他倆往塞上蕭住的上房走。
天快黑了,黑壓壓的烏雲從西邊湧來,隐隐有雷聲,一場暴風雨就要來了。
塞上蕭正和柳絮影往餐桌上擺醬菜:香糟雞、烤鴨掌。
水晶肚、五香魚……擺了一桌子,桌上放了六雙筷子,五個酒杯。
柳絮影腰裡系個小白圍裙,俨然是個家庭主婦的樣子。
他倆一見李漢超和王一民走進屋,就拍手笑着說:“哎呀,正要去請呢,來了,快請坐吧。
”
塞上蕭又指着柳絮影說:“你開葡萄酒,我去請大嫂和小超。
今天我一個外人也沒找,就咱們家裡人喝一場離别酒……”他邊說邊往外走。
“你先别走,聽我說。
”李漢超一把拉住塞上蕭說,“今天本來應該是我和一民給你餞行,我們倆都商量好了,可是突然間來了一件事……”
沒等他說完,塞上蕭就緊皺着眉頭指點着他說:“你看,你看,又來說道了!我就知道你們倆事情亂,說道多,怕你們借口溜掉,所以才和絮影悄悄地采辦了一桌酒菜,準備擺好後就去請你們……”;
“真的。
”柳絮影也忙說,“我們倆跑遍了哈爾濱賣名吃的地方,采辦齊了,回來一看,你們二位正好都在。
我和老塞就一邊裝盤擺碟,一邊監視着你們……”
李漢超一樂說:“呵!還監視上了!要是平常,我聞着香味就得往這屋跑,可是今天哪……”
“今天怎麼啦?”柳絮影忙問。
塞上蕭緊接着又一點李漢超說:“你呀,是一個煞風景的能手,破興緻的專家。
專在人家興頭上出來搗亂。
”
王一民這時忙解釋說:“不,今天确實是有事,是臨時出來的緊急事。
我們倆都得走。
現在是特地來給老塞送行。
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咱們還能見面。
”
“什麼急事也得吃飯哪。
”塞上蕭一指桌子說,“咱們馬上就人座,速戰速決,然後你們樂意上哪就上哪去。
”
李漢超擡手一看表,忙搖着頭說:“哎呀不行,已經快到七點,天都要黑了,我必須馬上走!”
王一民也說:“我也不能耽擱。
”
柳絮影一看他倆那着急的樣子,不由得擔心地問道:“是什麼事?要緊不?”
塞上蕭也跟着問:“是不是又有什麼危險情況……”
王一民忙笑着擺手說:“不,不,今天是要辦‘喜事’……”
柳絮影大眼睛一亮,忙問:“什麼喜事?能告訴我們嗎?”
塞上蕭也忙說:“喜事還怕人知道嗎?快說吧,說充分了馬上就放你們走。
”
王一民抿着嘴看着李漢超,李漢超也看着王一民。
兩人對看了片刻,李漢超點點頭。
王一民忙走到屋門前,要推門向外看……
柳絮影忙說:“不用看了,房東一家人都出去了。
”
塞上蕭也忙接着說:“去喝喜酒,參加白毛子化裝舞會,得跳到半夜才能回來。
整個院子都是咱們的天下,有話,放開嗓子說吧。
”
李漢超點點頭對王一民說:“你說吧。
”
王一民走回來,一張嘴就興奮得臉發紅地說:“應該告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