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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常來賞光。

    ” 塞上蕭不回頭地向前走着,他又橫穿過馬路,當他走到離警察廳那高台階不遠的地方的時候,忽然猶豫起來了:自己就這樣去發表聲明,去往回要那“字據”能行嗎?那群如狼似虎的特務能給嗎?有哪條狼,哪隻虎,能把吞下的肥肉吐出來?自己這不是近乎天真的癡心妄想嗎?可是不去怎麼辦呢2正在塞上蕭猶豫不決,舉步不定的時候,從警察廳裡走出來一個穿西裝的大個子,後邊還跟着一群警察、便衣躬身相送,樣子畢恭畢敬,像是在送一位高門貴客。

    而這個被送的人,卻隻冷冷地點點頭,揮揮手,就轉身向台階下面走來了。

    他走的方向,正對着塞上蕭,塞上蕭也面對着他。

    呀!這個人這麼面熟!在哪裡見過?塞上蕭猛然想起來了:他是玉旨雄一的侄子玉旨一郎!在馬送爾參加宴會的時候,曾和他在一張桌上喝過酒,碰過杯。

    後來,聽柳絮影說,當她被那個日本禽獸特務機關長侮辱的時候,是他以奮不顧身的戰鬥保護了柳絮影。

    此外,他還聽王一民講過這個日本人一些不一般的表現,他們倆甚至已經成了朋友。

    有此種種原因,塞上蕭就對他産生了好感和敬意,認為他是一個難得的好日本人。

    有兩次,他甚至想讓王一民領着去訪問一下……可是今天卻在這裡遇上了,他來這裡幹什麼呢?他正在想時,玉旨一郎已經下完台階,一擡頭看見塞上蕭了。

    他先是驚訝地一愣神,接着又一皺眉,冷冷地向塞上蕭點點頭。

    塞上蕭也機械地點點頭。

     玉旨一郎稍微遲疑一下才走到塞上蕭面前說:“塞上蕭先生,您不是才從這裡出去的嗎?怎麼又回來了?” 塞上蕭嘴角抽搐兩下,沒說出什麼來。

     玉旨一郎臉上露出一絲嘲諷的冷笑說:“您是不是覺得許下的諾言還不夠,要回去再增補一些?” 塞上蕭像被打了一巴掌似的一抖,腦袋往下一低,低聲地說:“您知道了……” 玉旨一郎點點頭說:“我本來是受一位朋友的委托來設法營救您出去的,可是萬萬沒有想到,您已經自己營救了自己。

    我現在準備去告訴您那位朋友:作家塞上蕭先生原來是一位很有辦法的人。

    ” 塞上蕭沒有血色的臉完全漲紅起來,他猛仰起頭來,瞪大了像要冒火的眼睛,非常激動地說:“您說的朋友是誰我能猜出來,我感謝他,也感謝您,雖然您的語言裡充滿了諷刺和嘲弄的意味,我也毫不怪您。

    如果這是今天以前,有誰敢對我說一句這樣的話,我将和他勢不兩立。

    但是今天……我已經嘗遍了人世間的苦刑和淩辱。

    我不但肉體上傷痕累累,精神上更受到緻命的打擊。

    我由于一念之差寫下了您方才提到的那個所謂諾言……現在我請您回去轉告那位朋友,我這就去發表聲明,收回它,一定收回它!” 随着塞上蕭感情的激昂,玉旨一郎臉上那嘲諷的冷笑收回去了。

    他搖搖頭說:“您不用去了。

    您寫的那個東西已經送走了。

    ” 塞上蕭緊張地忙問:“送哪去了?” “送到……”玉旨一郎遲疑了一下說,“哈爾濱市的最高當局那裡,您的命運今後恐怕要掌握在……” 這時,從警察廳大樓的東北方向,南崗下坎的地方突然傳來一排槍響和一片哭喊聲,哭喊聲中還夾雜着機器轟鳴,人喊馬叫聲。

    這片混雜的聲音越來越大,那聲勢像有千萬人在同時嚎叫、呐喊和呼救,其聲凄厲,其情緊迫,聽了叫人毛骨悚然,驚駭不已。

     街上有人往那個方向跑,也有人從那個方向往這邊奔……警察廳樓西側的鐵大門打開了,從裡面開出兩台鳴叫着警笛的大卡車,車上裝滿了全副武裝的警察和警犬,警犬的兩條前腿都搭在車廂闆上,腦袋向外探着,張着嘴,伸着舌頭呲着牙,像要随時撲下車來咬人…… 玉旨一郎緊皺着雙眉,手往槍響的方向一指,對塞上蕭說:“我才從那邊來,我希望您也能去看一看,看看那裡發生了什麼事情,您看完了,就知道應該寫什麼,不應該寫什麼了,”說完,他點點頭,轉身向響槍的相反方向走去。

    那邊是火車站,玉旨一郎想從那邊回道裡一中找王一民。

     玉旨一郎一邊走着一邊想着塞上蕭,他眼前又出現了塞上蕭那兩隻像要冒火的眼睛,那漲紅的雙頰,顫抖的嘴唇,耳邊也響起他那激動的聲音:“……今天這一天,我已經嘗遍了人世間的苦刑和淩辱……我由于一念之差寫下了……”玉旨一郎想到這裡,不由得又回頭向警察廳大樓前邊望去。

    他發現塞上蕭還站在原來的地方,向響槍的方向呆呆地望着。

    這時玉旨一郎已經走到快要拐彎的地方,再往前走就看不見他了。

    于是便停下腳步,倚身在街樹上,向塞上蕭望着。

    他發現他往響槍的方向走了。

    哎呀!他走得那樣艱難,一瘸一拐地向前移動着,有兩次像要跌倒,他扶着牆,向前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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