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吧!”
“好!”王一民對冬梅一揮手說,“你快去打開後樓門,虛掩上以後在門外等我。
我就去!”
冬梅答應一聲,一閃身跳出門外,噔噔噔跑下樓去。
王一民也以同樣的速度跳向牆角,一伸手拉開放花盆的矮幾,揭開一塊地闆牙子,從裡面掏出幾張紙和小冊子往兜裡塞……
玉旨一郎跟在他後面急得跺着腳說:“哎呀!你這是幹什麼?逃命,逃命要緊哪!……”
王一民沒有回答,直到把應該拿走的文件掏完塞好以後,才猛然站起,一拉玉旨一郎說:“走!”
王一民拉着玉旨一郎,沖出屋門就往樓梯口跑。
當他倆剛一拐下折回式樓梯的下一段時,登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停住了腳步,在下邊,緊對着樓梯口,站着鐵青臉的玉旨雄一,他穿着中國式的長衫,手裡卻攥着一支美國勃郎甯設計的新式小手槍。
他身後站着刀條臉的何二鬼子,還有兩個日本憲兵。
就在王一民和玉旨一郎停住腳步的同時,玉旨雄一用手槍指着王一民說話了:“你就是王一民嗎?”
王一民居高臨下,橫眉冷對地說:“正是在下。
”
“我問你,”玉旨雄一冷冷一笑說,“你是用什麼辦法迷惑住我這書生氣十足的侄子,使他認賊為友……”
“叔叔!”玉旨一郎和王一民并肩站在一起,激動地用中國話說道,“請您不要用侮辱性的語言談論我和王老師中間的關系。
我和他完全是道義上的朋友,過去我們是好朋友,今天,當您用槍口對準他的時候,他仍然是我的好朋友;将來……”
“不要将來了!”玉旨雄一高聲怒吼道,“将來他要變成我的階下死回,我要讓你親眼看着我怎樣審判他,我要用他的鮮血清洗你這無知的頭腦!你現在給我下來!”
玉旨一郎不但沒下來,反倒往王一民身旁靠了一下,用低而急促的聲音,在王一民耳邊說了一句:“你能跑嗎?”
王一民也馬上還了一句:“能,你保重!”
王一民說完猛往後一跳。
他的身後就是樓梯轉折處的玻璃窗,窗戶離地隻有一米多高,是半圓形的,花木小格裡鑲嵌着五顔六色的花玻璃,王一民一回身,縱身飛起一腳,嘩啦啦一聲踢碎了玻璃,又用雙手一按窗台,飛身跳了上去……
就在王一民往後一跳的同時,下邊的玉旨雄一也揮着手槍高聲呐喊起來:“抓住他!哈牙哭!”
兩個日本憲兵從玉旨雄一背後蹦出來,嗥叫着向樓梯上奔去。
玉旨一郎這時卻突然伸出雙手,一把抓住一個日本兵,大叫一聲,猛一使勁,往下一推……兩個橫沖直撞的日本憲兵都被推得仰面朝天倒了下去,又順着樓梯骨碌到樓梯下口。
這時王一民已經跳上窗台,正要往下跳。
玉旨雄—一看不好,大叫一聲:“哪裡逃走!”舉起手槍瞄向王一民……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玉旨一郎一個大步跳向窗台,猛往王一民前邊一站,舉着雙手,剛喊了一聲:“别開……”槍字還沒說出來,槍聲響了。
這一槍正打在玉旨一郎的胸口上,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推着伏身在窗台上回身看他的王一民,圓睜着像要瞪裂一樣的眼睛,用盡全身力氣,一邊推一邊說了句:“朋友,永别了!”
王一民見玉旨一郎被槍打中,悲憤中幾乎忘記了要往窗外跳,現被玉旨一郎用力一推,手一滑,竟平着身子朝窗外跌落下去……
樓窗裡的玉旨一郎又用一隻手抓住窗框,拼力支撐着要摔倒的身體,他面孔扭歪,呼吸急促,鮮血從他捂住前胸的手指縫裡流下來……
玉旨雄一在刹那間完全驚呆了,他張着嘴,直愣愣地望着被他打中的侄子,直到玉旨一郎胸口的血流出來,他才大叫一聲,扔掉手槍,像發瘋一般奔向他的侄子。
他絆倒在樓梯上,他手腳并用地往上爬。
何占鳌忙跑過來,架着他撲到玉旨一郎的身前。
他抱住他的侄子,淚随聲下地喊着一郎的名字,頓足疾首地責罵自己……
玉旨一郎緊張地喘息着,他極度吃力地,斷斷續續地說出了一句話:“我死後……把我埋葬在中國人的墓地裡。
”
玉旨一郎的身子倒下去了。
玉旨雄一哭倒在他的身上。
直到這時,日本憲兵們才想起去追趕王一民,等他們繞到樓房後邊的時候,人早已不見了。
高高的院牆,連從哪個方向逃走的都摸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