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延年回到家裡的态度和在福佑藥房時完全兩樣,垂頭喪氣地坐在卧房的單人沙發裡,擺着一副長馬臉,沒有一絲笑容,像是窮困潦倒得再也扶持不起來的樣子。
劉蕙蕙在竈披間洗完了鍋碗,一路上哼哼唱唱走進卧房裡來,笑嘻嘻地問:
“吃晚飯沒有?”
朱延年沒有答腔。
“是不是沒吃?要不要做點吃?”
朱延年冷冷地說:
“不吃。
”
“明天米沒有了,房東今天又來催過房錢,說是再不付,就要請我們搬家……”
她還沒有訴說完,就叫朱延年堵住了:
“噜哩噜嗦,煩煞了,一天到晚這張嘴就沒有停過,啥辰光才能讓我清清靜靜過一天?”
她有點不滿:
“咦,你整天在外邊遊來遊去,這個家我在給你背:揭不動鍋蓋,我到外邊去求人借錢;房東要房錢,又釘着我,一天到晚跟在屁股後頭催。
現在告訴你,你不領情,反而說我噜哩噜嗦煩煞了,你倒清閑。
好,明天我出去,你待在家裡一天試試看。
”
“你出去就出去,不回來我也不在乎,别吓唬我。
我不是三歲的小孩子。
”
她說的話朱延年無動于衷。
過去,他們經常頂嘴,甚至于大吵起來,最後總是他讓步,因為在經濟上有些地方他要依靠她。
目前她的經濟能力已經是油盡燈幹,沒啥苗頭,而他卻有了轉機,漸漸感到她對他隻是一種負擔了。
他跨進家裡的門檻以前,早打定主意設法和她離婚,提不出啥理由來,就有意挑動她的感情。
她不了解他最近活動複業的情況,還是憑過去的經驗來看他,所以她的态度很強硬,料到他最後總會出來收篷的。
她說:
“我早就不想待在你家了,進了朱家的門,就沒有過一天舒服的日子,把我四千塊的獎金騙去,就翻臉不認人了,總是看你的顔色。
我何苦一定要跟着你受這個罪……”她一提起這些事就傷心,她有些話咽在嗓子裡激動得說不出來。
朱延年輕蔑地啧啧兩聲,接着說:
“又提這些事了,說過何止一千遍,也不怕倒胃口。
我和你結婚就倒了窮黴,沒有走過一天的好運。
”
她忍不住插上去說:
“喲,别昧着良心說話。
不虧我四千塊錢,憑你這樣,就開起福佑藥房;你投機倒把,還怪人連累你沒交好運哩。
想想看:汽車是誰坐的?老闆是誰當的?你不好好做生意,怪誰!”
“我誰也不怪,就怪自己的命不好,讨了你這樣一位好老婆。
”
“我有啥不好?”她走到他的面前,挺着胸脯好像要和誰比比的樣子,“現在沒有錢了,窮了,自然不好了。
當初是誰追求我的?說我聰明大方,又會唱歌,是啥才女。
我劉蕙蕙還是劉蕙蕙,現在卻變得不好了。
”
“啥不好,好極了。
”他冷笑一聲,不屑去看她一眼,仿佛沒有看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