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的情況。
朱延年吩咐幾句,夏世富出去辦理了。
第二天中午,朱延年和夏世富一同到惠中旅館去拜訪張科長。
他們兩個人走到三○二房間,茶房熱情地過來打招呼,知道他們是來看客人的,便在三○二房門上輕輕敲了兩下,裡面沒有回音,茶房說:
“張科長睡午覺了,朱經理夏部長在隔壁房裡等一歇。
”
朱經理同意,他給領到三○三的空房間裡坐下來了。
喝了一口茶,朱經理對茶房說:
“張科長一起來就叫我們,你在外邊看着……”
茶房懂得這些老闆包圍顧客的意圖,他會意地笑着說:
“誤不了事,你們歇着吧。
”
張科長在床上睡得正熟,忽然聽到輕輕敲門的聲音,仔細一聽:聲音又沒有了。
他翻身想再睡一會兒,卻怎麼也睡不着,看看手表已經快兩點了,他想起辦貨的事,就霍地爬起來。
他下床一看,大吃了一驚。
他放在床前的那雙滿是塵土的圓口黑布鞋不見了,卻換成了一雙賊亮的黑皮鞋。
他想上海真是一個可怕的十裡洋場,睡了一覺,鞋子就不見了,而且是在房間裡不見的。
這雙皮鞋是誰的?一定是茶房打掃房間放錯了,應該告訴茶房送還給它的主人。
他要下床來,沒有鞋子,隻好權且借用一下那雙新皮鞋。
他把腳放進去,真稀奇,不大不小,正合适,是誰的腳和他一樣大小呢?他低着頭穿好了鞋子,擡起頭來走兩步,正要叫茶房,忽然看見床頭那邊放了一把靠背椅,椅子上放了一套深灰色哔叽的人民裝,他好奇地把人民裝上身拿過來試一試,走到衣櫥的那塊大玻璃面前一看:啊喲,不長不短,不肥不瘦,很合身。
他很緊張地脫下來,慌忙折好,仍舊放在靠背椅上,竭力避免往那兒看。
他過去開門,叫茶房。
朱延年和夏世富聽到張科長的聲音,就和茶房一道過來了。
張科長見他們來,自己連忙縮回來,坐在床上,把皮鞋脫下,兩隻腳懸空挂在床沿上。
他見茶房進來,劈口就說:
“這是誰的衣服和皮鞋?怎麼放到我的房間來,還給人家去!”
茶房沒有吭氣,他的眼睛望着夏世富。
夏世富說:
“這是送給你的。
”
張科長急得一個勁搖手:
“我不要,我不要……”
“穿上吧,”夏世富笑嘻嘻地央求說,“不曉得合不合适。
”
張科長的态度很堅決:
“我不要這些東西,我用不着……”
朱延年看張科長的面色很緊張,他在旁邊設法緩和這空氣,輕描淡寫地說:
“先試一試,沒啥關系。
這皮子倒不錯,是德國紋皮,嘻嘻。
”
張科長挂在床沿上的兩隻腳直搖,也在反對的樣子,他說:
“用不着試。
”心裡想到剛才試穿的情形,臉頰上有點紅紅的,他對茶房說,“我的布鞋呢?你給我拿來。
”
朱延年怕形勢弄僵,知道老區的老幹部剛到上海是很不習慣這樣的,一切的事要慢慢的來。
他沒讓茶房答話,搶先插上去說:
“這皮鞋是我個人的,那衣服也是我個人的。
你那雙布鞋太龌龊了,大概他們拿去洗了,曬幹了會拿來給你的。
你今天先穿上皮鞋再說。
這衣服和皮鞋先借你用一用,将來再還給我,不是送你的。
”
朱延年把夏世富說錯的話無意中收回來,張科長聽他這樣說法,神經稍為松弛一些了。
朱延年更進一步說:
“我們到老區去,天氣冷了,部隊上發衣服給我們,我們就不客氣穿了。
軍民是一家,張科長不要拿我們當外人才好。
”
“那是的。
”
他聽朱延年繼續講:
“凡事要入鄉随鄉,到啥地方說啥地方的話。
這些物事,”他指着靠背椅上的衣服和床前的皮鞋,“在老區确實用不着,不過在上海穿穿倒也是需要的,嗨嗨。
”
張科長聽他這一番話認為也有他的道理,他轉過臉去向靠背椅看了看:那衣服料子很不錯,想到蘇北的首長也沒有這樣漂亮的衣服,便立即轉回臉來,對朱延年說:
“那我借你皮鞋穿一穿,等我的布鞋曬幹了還你。
這衣服我一定不穿,我這身灰布衣服蠻好。
”
夏世富搭上來說:
“張科長,你試試……”
張科長沒聽他說完就搖頭。
朱延年懂得目前不宜再勸說,不在意地說:
“你這身灰布人民裝也不錯……”他把話題拉到估價單上來,送過去複寫的貨單子和福佑的估價單,說:“張科長,都給你準備好了。
”
張科長穿上皮鞋走過去。
茶房看事體已經解決,轉過身來伸伸舌頭溜走了,僥幸這事差點沒怪到他的頭上。
張科長迎着窗戶站着,在仔細看那估價單,朱延年走到他的側面,一邊也看估價單,一邊偷看他面孔上的表情:張科長有時眉頭開朗,覺得藥品的估價是比較便宜;有時眉頭皺起,闆着面孔,感到有些藥品的開價并不便宜。
朱延年站在旁邊屏住呼吸,心蔔通蔔通地在跳。
張科長看完了估價單,知道總的來說價錢不貴,心中高興。
朱延年在一旁試探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