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成紫色的,張科長暗暗回過頭來,朝那個舞女觑了一眼,正和那舞女的眼光碰個正着,他馬上又把頭轉向左邊。
夏世富對徐愛卿說:
“請張科長跳個吧……”
徐愛卿看張科長神色不自然,她沒有馬上站起來請他跳,很老練地說:
“張科長阿肯賞光……”
“不……”
張科長不知道自己要講啥,說了個“不”字,沒有再講下去。
夏世富料想他不會輕易跳的,沒有勉強他,卻說:
“張科長是老革命,老幹部,是國家的功臣,打遊擊打了很多年,現在全國解放了,革命成功了,也該享樂享樂……”
“是呀!”徐愛卿說。
張科長在回味夏世富的話:真的,在蘇北辛苦了這麼多年,有機會到上海來,現在等貨,閑着沒事,又是夏世富請客,不白相也太對不起自己了。
他早聽說上海舞廳富麗堂皇,到了七重天一看,果然不錯,坐在身旁的徐愛卿更是生平沒有見過的漂亮的少女,跳一次舞為啥不可以呢?可是他耳朵裡仿佛聽到另一種聲音:你是出來辦貨的呀,為啥要到這些地方來?他猶豫不決,但并不拒絕徐愛卿,隻是說:
“我不會跳,看看吧……”
夏世富說:
“請徐愛卿小姐教你。
”
徐愛卿頓時接上說:
“張科長一定跳得蠻好,不用我教。
嫌我跳的不好……”“不是這個意思,”張科長滿口否認,“不是這個意思。
”
夏世富湊趣地說:
“那就跳一個吧。
”
“等等……”張科長松了口。
夏世富說了一聲“好的”,便拉徐愛卿到舞池裡去跳了。
他們兩個人一邊跳着,一邊談着。
張科長不知道他們談的啥,但看見徐愛卿的眼光老是盯着他望。
他漫不經心地也對着她望。
夏世富和徐愛卿跳完了一個曲子,回到座位上來。
夏世富說要小便去,站起來走了,把徐愛卿和張科長兩人撇在那兒。
她見張科長的眼光專心注視着舞池,不和她搭讪一句話,等了一會兒,她說:
“肯給我面子啵?科長。
”
“什麼面子?”
張科長回過頭來問徐愛卿。
她笑着說:
“我想請你跳隻舞?”
“我,……我不會……”
“我曉得你會,就是看我不起!”
她向他微微一笑。
“不是,不是……”張科長一個勁否認。
“那就跳吧,”她拉着他的手,要到舞池裡去。
他望見舞池裡擠滿了人,在暗幽幽的藍色的燈光下,一對對舞伴跳着輕盈的慢狐步舞。
舞池附近的台子全空空的,隻有他和徐愛卿坐在那裡沒跳。
他是會跳舞的,并且也是很喜歡跳舞的,一進了七重天,他的腳就有點癢了,但覺得在舞池裡和舞女跳舞不好。
如果這兒是機關内部,他早跳得渾身大汗了。
徐愛卿再三邀請,他覺得老是拒絕也不好,何況舞池裡沒有一個熟人,連夏世富也不在哩。
他慢吞吞地說:
“那你教我……”
“好的。
”
“隻跳一個!”
“随便你……”
徐愛卿拉着他的手一同下了舞池,随着音樂旋律,在人叢中跳開去了。
接着她又請他跳,他想:既然跳了一個就跳吧。
等他們跳完了兩個曲子,手挽手地回到座位上,恰巧夏世富比他們早一步回到座位上,他翹起大拇指對張科長說:
“跳的真好,科長。
”
“不會跳,”張科長忸怩地說,“是她硬拉我下去的,獻醜了。
”
“科長跳的邪氣哉,夏先生。
”
“我早就曉得了。
”
現在張科長再也不顧忌啥,時不時邀請徐愛卿跳。
跳完一個曲子回來,張科長發現夏世富不見了,他心裡有點焦急。
她說:
“等等大概要來的。
”
一直等到夜裡十一點,張科長還不見夏世富來,心裡實在忍耐不住了,老是向舞池四面張望:沒有夏世富這個人的影子。
他不禁信口說道:
“怎辦呢?還不來!”
她一點也不急,老是講:“等一歇再講。
”張科長站了起來,不耐煩地說:
“不行,我得回去了。
”
他又向四面看看,仍然沒有夏世富的影蹤。
這時正好有個穿白制服的侍者走過,張科長指着夏世富的空座位問他:
“你看見這位客人到啥地方去嗎?”
“是夏先生?”
徐愛卿點點頭。
侍者說:
“哦,對了,忘了告訴你們兩位了。
剛才有電話找夏先生,有要緊的事,他回藥房去了。
你們的賬他已經付了。
他要我告訴科長一聲,對你不起,他有事先走一步。
”
張科長感到有點莫名其妙,藥房裡忽然有啥要緊的事?為啥知道他在七重天舞廳呢?他事先給藥房講好了嗎?這一連串問題,他得不到解答。
徐愛卿卻毫不以為奇,漠不關心地說:
“不去管他,我們跳吧。
”
張科長有點生氣,果斷地說:
“不跳了,我要走哪。
”
“也好,”她也站了起來,靠着他身邊,低低地說,“我送你回去……”
“不……”
她沒有再說下去,陪他走出了七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