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見得。
”唐仲笙搖搖頭。
“妙句妙句,”潘信誠贊不絕口,對馮永祥說,“你真會講話,越來越聰明活潑了。
阿永,來,我跟你幹一杯。
”“不敢當,”馮永祥給自己杯子斟滿,對潘信誠舉起,說,“我敬信老一杯。
”
他們兩人幹了杯。
馮永祥坐下去,指着朱延年對唐仲笙說:
“我忘記告訴你了,這位是福佑藥房經理朱延年兄。
”
馮永祥一不開口,餐廳裡頓時就靜下來了,隻聽見刀叉碰着磁碟子的音響。
唐仲笙吃了一點菜和湯下去,肚子有了底子,想站起敬朱延年一杯酒,頭一次見面,要聯絡聯絡感情。
他看到大家低頭在吃菜,有的手裡拿着刀叉在想心思,料想他來以前一定是争論一個啥問題還沒有解決,給他進來打斷了。
他識相地沒有敬朱延年的酒,歪過頭去,低聲問馮永祥,剛才是不是在談啥問題,馮永祥用叉子指着他說:
“你真不愧是個智多星,啥事體一看就曉得了。
”
馮永祥扼要地把剛才讨論棉紗等級檢驗問題給他講了講。
大家心中在考慮棉紗等級檢驗問題如何解決。
徐義德考慮到馬慕韓在上海棉紗界的地位和勢力,不能夠和他決裂,卻又不能同意他的意見,因為滬江紗廠如果檢驗,一定是乙級紗,很難達到甲級。
這樣一件紗要差四個單位,一萬件就是四萬個單位,算人民币有一億多呢。
他怕别人與花司妥協,他堅持自己的意見:
“假如花司一定要棉紗等級檢驗,那我們全部把商标扯掉,看他在市場上怎樣出售?”
“這是一個好辦法。
”朱延年贊成他姐夫的意見,說,“這事對我們的關系太大了,不能答應。
”
潘宏福放大聲音說:“無論如何不能答應……”
潘信誠怕局面再弄僵不好收場,他打斷了大兒子的話,說:
“我們心平氣和地研究,大家利害關系是一樣的,要商量一個妥善的辦法對付花司。
”
潘宏福勉強閉住了嘴。
馬慕韓深知自己的廠設備比較好,出産成品質量高,如果檢驗,可以升級,對興盛紗廠是有利無弊的,而且公開擁護政府措施,更可以落一個進步分子的美名。
他針對徐義德的意見,解釋道:
“檢驗等級劃分不是一個問題,隻要産品質量好,也不怕選樣,選哪一件紗都是一樣,重要問題是哪一個部門哪一個人檢驗。
花司委托華東紡織管理局試行檢驗,我們棉紡公會指派兩名工程師去參加檢驗和選樣工作,工程師的津貼由我們出,問題不就是解決了嗎?”
馬慕韓這麼一說,有的人倒動了心,江菊霞也贊成。
“這個辦法妙,名義上花司檢驗,實際上是我們自己檢驗自己。
徐總經理,你不要怕你的紗降級了。
”她微笑着望着徐義德,欣賞他整整齊齊的頭發,烏而發亮,沒有一根白發。
“那倒不是為了滬江紗廠一家,我是考慮到我們同行的利益。
我不是為個人打算。
”
“徐總經理是從全局考慮的。
”朱延年說。
“誰不是從全局考慮?誰為個人打算?”馬慕韓瞪了朱延年一眼,旋即頂了一句。
馮永祥插上去說:
“又來了!大家不要擡杠了,請我們的信老做結論。
”
潘董事長聽他們的意見,看當時的趨勢,他早有了一個腹稿,經馮永祥一邀請,就毫不推辭,站起來說:
“慕韓、義德的意見都有理由,大家的希望我也了解,但都沒有照顧到我們棉紗界各方面的情況,也就是沒有照顧到各廠的具體情況。
這麼複雜的一個問題,确實很難得出一個統一的意見,給花司交涉也就不可能希望有一個統一的規定。
我們給花司交涉起來,要有統一的口徑,不然自己亂了步伐,談判是不會成功的。
是不是這樣:一般的照商标,個别紗好的廠照等級,請大家考慮考慮。
”
大家冷靜地考慮了一下,都不斷地說這個辦法好。
潘宏福也認為爸爸的意見确是高明,既照顧了通達廠,又照顧了大家,不像自己的意見那麼偏。
隻是馬慕韓沒有表示贊成,他本來想在政府面前表現一番,擁護花司的措施來提高自己的政治地位,遭到以徐義德為首的反對,他也不好再堅持,那樣會使自己的處境更孤立。
潘信誠提出個别紗好的廠照等級,這句話就是照顧他的。
他也滿意。
這樣政府可以看出畢竟馬慕韓是和一般資本家不同的。
所以,他沒有表示反對,但提出棉紡公會仍舊應該指派兩個工程師去參加等級檢驗和選樣工作。
潘信誠問大家:
“你們覺得哪能?”
他的眼光卻落到徐義德的身上,征求他的意見。
徐義德明朗地表示了态度:
“這個,我同意。
”潘信誠望了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