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
“大家同意,那就是江菊霞小姐的事了。
”
江菊霞說:“這點小事交給我就得了,我到公會去一趟,不勞各位操心……”
她的話還沒有講完,那個侍者輕輕地走到潘董事長旁邊,對着他咬耳朵。
潘信誠立即放下手裡的刀叉,站起來說:
“北京來長途電話,我去接一接就來。
”
唐仲笙從西裝口袋裡掏出兩包二十支裝的仙鶴牌香煙,向上面江菊霞那邊扔了一包,自己打開另外一包,抽出來敬他座位左右的人,剛才沒有機會敬朱延年的酒,現在首先敬他一支仙鶴牌,一邊說:
“這是小号的出品,請各位賞光嘗嘗,多多指教指教。
”
朱延年吸了一口,他還沒有辨别出這個煙的味道,就連忙贊揚道:
“這個煙真不錯,他不講仙鶴牌,我還以為是白錫包呢。
”“過獎過獎。
”唐仲笙謙虛地說,“不過小号存了點葉子,這裡面倒是摻了點英國葉子。
延年兄是老槍,一抽果然就曉得了。
”
經他一宣傳,朱延年又抽了一口,才真正辨别出有這麼一點點英國煙味道。
他望見馬慕韓坐在長台子尾端,講話不方便,沒機會談朱暮堂的事,走過去又有點兒唐突,隻好坐在那兒又抽了一口煙。
徐義德勉強抽了一口就放下來了,覺得這煙味道太刺激,一點不醇,比他抽的三五牌差遠了。
他從剛才的争論看出聚餐會的重要,顯得棉紡公會反而軟弱無力,在公會裡有些問題不能集中商談,也不方便公開研究。
他自己在公會裡沒有一個适當的實際位置。
他趁潘信誠去聽長途電話的空隙,借機會提出他的意見來:
“今天讨論很好,我們棉紡界就需要有這麼一個能夠大膽說話的地方。
不過,有些事聚餐會不能出面,要通過棉紡公會才能解決問題。
我個人有一個看法,不曉得對不對,說出來,請諸位指教。
目前公會領導方面不強,同業中比較能幹的人要‘脫産’來幹公會,要像紡織工會那樣。
我們棉紡公會各部要由老闆來擔任,這樣陣容強大,辦起事來就順手了。
”
江菊霞首先附和:
“我也有這個意見,在公會辦事總覺得别扭,許多執行委員經常不去,公會下面的幾個委員會有名無實,有的委員會老闆們挂了名也不掌握,像公營代表一樣,根本不大來。
做實際工作的人就感到有力無處用。
”
“是的,”馮永祥右手拿了一隻油炸子雞的腿,邊吃邊說,“公會不加強不行,解放以後辦事體都要靠組織,組織搞不好,事體很難辦。
棉紡界在上海本來是很有地位的,目前的情形,有八個字可以形容,叫做:勢力雄厚,陣容不齊。
慕韓兄以為如何?”
他用雞腿指着大餐台子尾端的馬慕韓。
馬慕韓喝了一口可口可樂,思索地說:
“力量是有點分散,組織起來确實才有力量。
健全了組織,還得加強學習,加強領導。
我們在共産黨領導之下辦廠,就得學共産黨的那一套,要跟共産黨走。
”
他說完了,暗暗看了徐義德一眼,那意思是說:凡事要提高一步看,用舊眼光來辦廠,現在是吃不開了。
徐義德懂得他眼光的意思,他說:
“那當然了。
在共産黨領導下,不跟共産黨走怎麼成。
我們聚餐會每兩個禮拜學一次《共同綱領》,就是為了學習共産黨政策,跟共産黨走啊。
不過,我們工商界也有我們工商界的立場,對自己也不能要求太高。
”他心裡想,馬慕韓這青年究竟是學生子出身,想法太單純了。
他本人不是辦廠起家的,對于辦廠的苦心經營不了解,沒有嘗過酸甜苦辣,就不知道這個滋味。
他說,“我們是民族資産階級,總歸是民族資産階級。
公會要為我們私營廠服務。
要把棉紡公會變成‘私營紡管局’,我們就有力量了。
”
“私營紡管局,妙,妙,真妙!”潘信誠不在,潘宏福活躍起來了,指手劃腳地贊不絕口。
“這個局長誰當呢?德公。
”馮永祥很有興趣地問。
“我看最好是現在北京開會的史步雲,或者,我們的潘董事長也可以。
”江菊霞搶着替徐義德回答。
“爸爸要當局長?”潘宏福心裡按捺不住高興,笑了,又怕給人識破,矜持地忍着,半笑不笑。
馬慕韓冷笑了一聲,諷刺地說:“那我們有兩個紡管局,也有兩個局長了。
”
“那辰光,我們菊霞小姐是私營紡管局的辦公室主任。
”馮永祥說。
江菊霞斜視了馮永祥一眼說:
“阿永,你又吃豆腐了。
”
“你放心,”馮永祥說,“局長還沒有發表,你這個辦公室主任暫時當不上。
”
在座的人都嘻嘻哈哈笑了。
潘宏福對江菊霞叫了一聲“江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