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不催他,卻暗暗點韓雲程:
“那麼,你說吧。
你自己說比他說可能更清楚一些。
”
韓雲程詳細地談出車間生活的困難情況。
徐總經理一口咬定保全部:
“我看保全部有問題,不好好保護機器,生活當然難做,自然影響質量。
”
韓雲程懂得徐總經理的弦外之音:這事工程師和工務主任也有責任。
“是的,保全部可能也有問題,不過,我看,配棉成份恐怕也有問題,總經理。
”韓雲程說。
“這僅僅是問題當中的一小部分,”說到這裡徐義德立刻把問題扯到工人身上去,說,“工人也有責任。
并且,我也不相信生活真的那麼難做,剛才我聽你的報告,其中有誇大之詞。
孕婦自己不小心,随時随地都可以早産,這和生活難做不難做毫無關系。
”
“我誇大?”韓雲程有點忍耐不下去,他想頂過去,接着想起自己不過是徐總經理的一名工程師,生活好做難做又何必那麼認真呢?
梅廠長插上來附和徐總經理的意見:
“我跑車間的辰光,覺得生活還好做麼。
”
“好做?”韓雲程不同意梅佐賢的話,他說,“那麼,請廠長同我一道去看看。
”
“用不着了,”對于車間生活難做的情況,徐總經理心裡其實很清楚,他們不報告,也可以想象到的。
他有意把問題分散開,怪張三怪李四,來掩蓋配棉的成份問題。
他看韓雲程那一股認真勁頭,怕把事情弄僵,改變口吻說,“當然,生活有點難做,我也了解的。
”
“唉,這樣的配棉成份,”韓雲程見徐總經理已經承認了事實,便進一步關懷地說,“總經理,請恕我冒昧講一句話,我們這樣做下去是不是好?将來會不會出事,要請你仔細考慮考慮。
”
他說完了話,眼光就對着郭鵬。
郭鵬的眼睛避開徐總經理和韓雲程,他望着梅廠長。
他認為韓雲程這些話的份量太重,徐總經理要是發起脾氣來,對自己是不利的。
他覺得韓雲程未免太傻,質量好壞并不影響到自己的薪水,韓雲程為啥一股勁争呢?他不知道生活難做,車間首先會怪到工程師頭上,而現在事實上對韓工程師已經有了閑言閑語。
他不得不替自己打算打算。
徐總經理料想不到他對韓雲程讓了一步,對方馬上又緊逼一步,向他進攻,而且刺痛他的傷疤。
他臉色氣得發白,憤憤地說:
“代紡隻有二百四十個單位的工繳,哪能維持?不這樣做,有啥辦法?就是這樣做了,我們的廠都不能維持,我有啥辦法,你說。
”
韓雲程見風色不對,沒有再吭氣。
梅廠長幫腔道:
“那是的,總經理為了維持我們這爿廠,可真是用盡了心血。
”
徐總經理聽了梅廠長的話,氣稍為平了些,語氣也緩和了。
他接着說,講的比唱的還好聽:
“我為了廠想盡一切辦法,這也是為了大家。
你們不清楚,佐賢是了解我的苦心的。
就我個人來說,我何必這樣操心,真是為誰辛苦為誰忙?我努力維持廠,也是為了國家,為了工業化。
”
“這我完全了解。
”梅廠長笑嘻嘻地說。
徐總經理的眼光落到郭鵬的身邊。
郭鵬沒有吭聲。
韓雲程心裡想:“我好心好意提醒你,為了國家和工業化,能夠這樣做嗎?老是唱高調,有啥用!主要是為了你,你不聽,出了事,還不是你完全負責,也不是我要這樣做的。
”
韓雲程見郭鵬不吭氣,他忍不住,覺得自己有責任再提醒徐總經理一次,不要将來出了事,怪工程師沒有及時提出問題來,于是繼續提出意見:
“車間生活确實很難做,總經理,要是工會提出意見來,事情就麻煩了。
”
郭鵬“唔”了一聲。
徐總經理毫不在乎,拍着胸脯,大聲地說:
“工會問題我和梅廠長去說明,你們大膽配出應用好了。
簿子上可以寫明是按總經理關照,或者要梅廠長簽字也可以。
有誰講話,梅廠長去解釋,你們怕做難人,不要你們做,一切責任完全由我徐義德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