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這麼武斷,咬定問題出在工人身上,要虛心聽聽各方面的意見,韓雲程他們還沒有說話哩。
”她的眼光也停留在韓雲程身上。
她想韓工程師會知道問題在啥地方的。
韓雲程一個勁轉動着茶杯,他不願意參加任何一方面,他坐在一旁看徐義德和餘靜針鋒相對,反正與他無關,他怕牽連到自己身上,也怕向他提出問題。
他有意避開餘靜銳利的眼光。
大家都沒說話。
餘靜歸納一下紙上記錄的問題,站了起來,不慌不忙地說:
“我們不能從表面看問題,也不能從枝節談問題。
我們要找出問題的關鍵。
首先談我們廠裡工人的工作法,一般是對的,是好的。
清潔衛生工作也不錯,可以請徐總經理、梅廠長和工程師親自到車間去看看。
當然,清潔衛生工作還可以做得更好一點,正如韓工程師說的一樣,清潔衛生工作有一定影響,但不是決定的影響。
工人同志們生活做得很巴結,剛才細紗間的女工湯阿英已經說的很清楚,她有七個多月的身子還照常上班,累得在車間裡早産了,我們能說這樣的勞動态度還不好嗎?缺勤率有時候确是達到百分之三十五,這情況是嚴重的。
為啥會造成這樣嚴重的情況呢?正如湯阿英所說,這就要分析,因為生活難做。
如果不相信,可以看看生活不難做的辰光,那時缺勤率多少?最多沒有超過百分之二十五。
原因是啥?生活難做。
生活為啥難做?鋼絲車上的棉網滿布雲片,棉卷棉條的雜質太多,條幹不勻,歸根到底,是原棉問題。
我希望大家開誠布公,坦坦白白地把問題擺在桌子上,談清楚,不要兜圈子,徐總經理。
”
“對,我完全擁護餘靜同志的意見要把問題擺在桌子上,再也不能馬虎過去了。
”這是秦媽媽的聲音,“有啥問題說出來吧。
不說,我們工人是不答應的。
”
徐總經理給餘靜一指點,他心頭愣了一下,但很老練地旋即就又恢複到平靜,說:
“餘靜同志,我最希望如此,我們兩個人的意見可謂是完全一緻。
”
餘靜搖搖手:
“不,我們的意見有原則上的分歧的。
我同你的看法完全不同。
”
“完全不同。
”趙得寶插上一句,“你說工人不對,那是不符合事實的。
問題出在原棉上……”
徐總經理驚詫地說:
“你們認為是原棉問題?”
“當然是原棉問題,”湯阿英斬釘截鐵地說,“那還用講。
”
趙得寶堅定不移地說:“是原棉問題。
”
“原棉有問題?”徐義德看這個問題沒法再躲開,便裝出莫名其妙的神情,問梅廠長,“真是這樣嗎?”
梅廠長知道徐總經理的心思;馬上會意地說:
“原棉一般是沒有問題的,”梅廠長一邊思考一邊慢慢地說,“我們廠裡用棉量比别人家的廠還要多,每件紗要用上四百十八斤。
花紗布公司隻配給我們四百十斤,怎麼夠呢?到交紗末期造成車面不夠,聯購處又買不到花衣,沒有辦法,我們自己隻好加點次泾陽花衣進去。
次泾陽花衣是比較差一點。
就是這樣,我們已經賠本了。
要是加最好的花衣,那要賠的更多。
總經理不會答應的。
我這個廠長也做不下去了。
嗨嗨。
”
梅廠長對餘靜嘻開嘴笑了笑。
徐總經理恍然大悟似的,應了一聲:
“原來是這樣,唔。
”
韓雲程工程師聽徐總經理好像演戲一樣的念着台詞,他心裡要嘔出來,可是又不好意思吭氣。
他的眼光盯着茶杯上那兩個字:13。
“就是加上八斤的次泾陽,生活也不應該這樣難做。
”餘靜反問道,“是不是配棉量上還有問題,希望老老實實說出來。
”
徐總經理聽到配棉量三個字暗暗大吃一驚,表面上卻很鎮靜,肯定地說:
“配棉成份上我清楚,絕無問題,絕無問題。
是不是?”
徐總經理問梅廠長。
梅廠長欠身答道:
“一點問題也沒有,一點問題也沒有。
我梅佐賢完全可以擔保。
”
餘靜察覺梅廠長有點慌張。
她心想這可能是問題的關鍵,抓住這個缺口把它擴大:
“這是工程上的事,你怎麼可以擔保一點問題沒有呢?關于這個問題,應該讓韓工程師來發言。
”
“對,請韓工程師來發言。
”秦媽媽早就認為韓工程師會了解一些,餘靜也這樣以為,她更加肯定了。
梅廠長不知怎樣答複好,他不敢讓韓雲程發言,萬一他說出原棉的秘密,那不是全被褐穿了嗎?徐總經理看出他難于應付,他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