捺下内心的激動,耐心地讓徐義德他們暴露,必要時才狠狠揭露。
湯阿英剛才的質問非常有力,而且擊中要害,叫徐義德躲閃不及。
餘靜像是領導一支勁旅在進行艱苦的戰鬥,忽然增加湯阿英這支堅強的生力軍,感到無比的歡欣。
徐義德沒想到小小女工湯阿英講話這麼短而有力,使人無懈可擊。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金黃的煙盒,抽出一支帶過濾嘴的中華牌的香煙,打着打火機,點燃了煙,深深吸了一口,然後徐徐吐出,一團一團淡青色的煙圈在空中輕輕浮散,慢慢消逝。
他對着消散的煙圈凝神思索,怎樣回擊湯阿英的進攻。
“你是抽煙,還是開會?”秦媽媽等得有點不耐煩了。
“當然是開會。
”
“怎麼不回答湯阿英的問題呀?”
“當然要回答,”徐義德慢條斯理地說,“我自己雖然沒到車間裡去看,但是有人看見了,車面上花衣很多,不能說清潔衛生工作沒有問題……”徐義德說到這裡停頓下來,想看看會議的風向。
“車面上的花衣為啥多?”湯阿英一步不讓,說,“不能單看車間飛花多,要說出原因來。
”
梅佐賢見徐總經理給湯阿英一再追問,緊緊抓住不放,感到他有責任幫徐總經理一手,這正是他給徐總經理效勞的時機,也是他大顯身手的場所,他接上去說:
“工人的工作法不對頭,飛花才多,車面上的花衣自然就多了。
”
“我們廠裡都是根據郝建秀工作法走巡回,這是最先進的工作法,你卻說我們工作法不對頭,你倒說說,工作法啥地方不對頭!”
“這個,”梅佐賢從來不懂得紡紗,也根本不了解郝建秀工作法,他這個廠長沒法具體回答,隻是反問,“工作法對頭,為啥生活老是做不好呢?”
“啥花衣紡啥紗,那個啥次泾陽,哪能紡出好紗?餘靜同志說的對,主要是原棉問題。
”
梅佐賢一聽湯阿英提起原棉兩個字,神經頓時繃緊了,他信口說出“原棉”兩個字,便口吃地說不下去了。
徐義德在梅佐賢的暗中幫助下,獲得一個喘息的機會,聽湯阿英又拉到原棉問題上,他也有些緊張,這是問題的要害,得設法岔開,不然他設下的一道道迷惑别人視線的防線會土崩瓦解的。
他慢吞吞地說:
“我看勞動态度是個中心問題,缺勤率達到百分之三十五以上,在滬江廠的曆史記錄上是空前的,這很能說明問題。
”
“缺勤率為啥達到百分之三十五以上?”湯阿英以親身的檢驗對徐義德說,“你曉得啵?我們照着郝建秀的工作法走巡回,因為花衣不好,條幹不勻,色澤呆滞,斷頭多得接不過來,兩條腿在弄堂裡跑來跑去,跑得麻木了,斷頭還是接不完,許多工人累的不行,病了,垮了,哪能不缺勤?就說我吧,要不是接二連三做夜班,車間的生活把我累的支持不住,我也不會早産的,孩子死了,我病了,躺在床上,叫我哪能上工?”
湯阿英現身說法,生動有力,每一句話都打動人們的心弦。
“湯阿英說的對!”鐘珮文大聲地說。
“阿英的話有道理!”秦媽媽支持湯阿英的意見,她欽羨湯阿英分析事物的能力,講得對方啞口無言。
陶阿毛見大家擁護湯阿英,他也跟着高聲說:
“湯阿英說出我們工人心裡的話,徐義德,你聽見了沒有?”
徐義德微微地點頭道:
“聽見了。
”
餘靜得到湯阿英這支生力軍的支援,把徐義德和梅佐賢他們駁得體無完膚,有些話她本來想說,湯阿英代她說了出來,她就沒有吭氣,隻是把徐義德他們提出的每一個問題用筆記下,看他們還要耍啥花招。
她懂得隻有引蛇出洞,才好打蛇;打蛇要打在七寸上,才能緻蛇的死命。
對徐義德這些老狐狸,不能亂發空槍。
她不慌不忙地問:
“廠方看,還有啥意見嗎?”她的眼光望着韓雲程和郭鵬他們,想聽聽韓雲程他們的意見。
鐘珮文說:
“我認為工人的工作法沒啥不對頭,我看,還是請廠方多想想,問題也許正在那方面。
”
“問題當然在廠方,各個車間工人作生活再巴結也沒有了。
”陶阿毛搶先同意鐘珮文的意見。
徐義德見餘靜的眼光一直盯着韓雲程和郭鵬,生怕韓工程師和郭鵬主任說出其它意見,他慌忙說:
“我看:問題主要還是在工人身上。
我們沒有其它的意見了。
”
老練的秦媽媽一絲也不讓步。
她正面指着徐總經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