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進提醒朱經理:
“那邊沒有存款。
”
“今天有筆款子彙到聚興,恰巧是一億五。
”
童進笑着說:
“那太好了。
”
叮叮叮……
經理桌子上的電話發出清脆的響聲。
朱延年不滿地對黑烏烏的電話瞪了一眼:
“又是誰的電話,吵死人哪。
”
他以為又是柳惠光來追還沒有付清的尾數,想不去接,電話鈴聲卻一個勁地叮叮叮地響着。
“真讨厭,”他闆起面孔,拿起呼筒,惡聲惡氣地問,“誰呀?”從聽筒裡傳來嬌滴滴的女人的聲音:
“是福佑大藥房嗎?我找朱經理——朱延年經理聽電話……”
朱延年的面孔上漾開了微笑,很親密地說道:
“我就是。
麗琳……親愛的,好。
……你還要啥嗎?……
新鮮菠蘿蜜,我帶來。
……對,一定準時到……”
他放下電話聽筒,精神煥發地站了起來,準備出去,剛走出經理室的門,正和童進撞個滿懷,見他形色倉皇,忙問道:
“啥事體?這麼緊張。
”
“經理,”童進的話沒有說下去,用嘴向着經理室一指。
朱延年會意地退回經理室,小聲問他:
“究竟是什麼事?”
“劉蕙蕙找你……”
“她又來哪,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像是狗皮膏藥一樣,死粘住不放。
我和她早就沒有關系了,找我做啥?”
劉蕙蕙和朱延年離婚以後,心裡十分後悔,覺得他們是患難夫妻,和朱延年離開,怪不好意思的,心裡老是惦念着他。
但朱延年複業的消息傳到她的耳朵裡,她越發後悔了。
她當時想到的是自己,沒料到朱延年這樣沒有心肝肺,原來活動得能夠複業了,有意把老婆甩掉,好另外換一個,使她孤孤單單地過寂寞貧窮的生活。
她的四千元獎金沒有了,丈夫離開了,啥歌也唱不出來了。
她心裡有無數的話要說,可是向誰傾吐?她到處了解朱延年的行蹤,知道他沒有結婚,在她心裡于是點燃了希望。
她想好好和他談一次,用過去對他的恩情來彌補這次感情上的裂痕,恢複舊好。
可是老找不到朱延年。
今天,她看到弄堂口停了一輛小奧斯汀汽車,便鼓足勇氣找上門來了,正好遇到童進,他同情地把她安頓在X光部裡,匆匆忙忙來告訴朱經理。
童進見經理的臉色不好,怒氣沖沖,好像有點怪他似的。
他心裡很不舒服,說話也就不很客氣:
“沒事大概不會來找你的。
”
“她在啥地方?”
“她坐在夏亞賓那邊。
”
“她就在樓上?”
“唔。
”
“朱延年有點措手不及,用右手老是抓頭皮,在想心思。
等了一歇,他說:
“你告訴她我不在。
”
“她看到弄堂口的小汽車。
”童進不願意跟朱延年一道撒謊。
“就說我沒有坐車子出去的。
”
“她要等你呢?”
“等?……”朱延年又在抓頭皮,眼睛注視着經理室的門,生怕她一頭闖進來,無可奈何地說,“那麼,叫她不要等,告訴她,明天早上我到她家去好了。
”
“經理,明天早上你不是有約會嗎?”
“那麼,改在下午吧。
”
“你整個下午也沒空。
”
“這,這沒有關系,今天先把她送走再說。
”
“那明天?”童進不放心地追問,“明天你還是見她一面,和她談談。
”
“明天?明天,”朱延年見童進一本正經,态度嚴肅,便敷衍他兩句,“明天下午我一定去找她。
”
童進去告訴劉蕙蕙,她以為事體有了苗頭,朱延年肯去找她,可見還沒忘記了舊情。
她走了。
過了一會,朱延年才走下樓去,跳上汽車,到潤身池去。
他準備在潤身池先理發洗澡,然後睡一大覺,這樣,他可以精神百倍地準時到馬麗琳的家裡去。
二十五日,朱延年和馬麗琳結婚了。
朱延年搬到馬麗琳家裡來住。
從此馬麗琳家裡的一切都變成朱延年的了。
朱延年成為馬麗琳家裡唯一的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