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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

    他怕大家再追問下去,連忙熬了車,把話題引到幹部身上,說,“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說的,三反運動就是整幹部。

     但是,這個話在外邊不能随便講……” 馮永祥最後把聲音壓得相當低,暗示這幾句話也屬于機密範圍之内的。

     徐義德說: “幹部是要整,太官僚主義了。

    ”他立即想起花紗布公司的幹部和區裡的幹部,一個一個熟悉的面影從他眼前閃過。

    他又憤憤不平地說: “一提起幹部就叫人生氣。

    别的方面我不了解,我也很少和他們打交道;花紗布公司和區稅務分局的幹部我可是清楚的,他們那個神氣十足的官僚架子實在叫人吃不消,談業務談稅法,老實講,沒有我們清楚;可是啥事體都得照他們的意見辦,不然就給顔色看。

    我們有錢辦廠,也不欠他該他的,憑啥要受這份氣?諸位說,是不是?” “是呀。

    ”大家異口同聲地說,說得聲音最高的是梅佐賢。

     “幸虧毛主席領導的英明,來一個三反運動,整整這些幹部,再不整,幹部的官僚架子更不得了,恐怕眼睛都要長到頭頂上去了。

    ” “幹部麼,不可一概而論。

    ”潘信誠伸出手來,指着徐義德,以他豐富的曆世經驗分析地說,“據我看,幹部有三類:上級、中級、下級。

    一般的是上級好,中級差,下級糟。

    你剛才說的,是屬于下級的幹部,自然很糟糕。

    上級,那是無話可說。

    他們埋頭苦幹,艱苦樸素;辦事認真,絲毫不苟;待人接物,和藹可親。

    你和他們在一道,感覺不到他是個大首長。

    我五十多年來,見過不少市面,接觸過各式各樣的大人物,從沒有見過像中共這樣的首長,他們可一點官僚架子也沒有。

    ” “信老分析的也有道理,但是中、下級幹部不能一概而論。

    ”馬慕韓想起上海解放的第二天早上,他看到解放軍睡在南京路兩旁馬路上的情景,叫他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他從來沒有看見過,也根本沒有聽見過軍隊的紀律這樣嚴明,入城以後,怕驚動老百姓,連門也不敲一下,就睡在馬路上過夜,那些長官和士兵一樣的睡在水門汀上。

    這樣的好部隊,老百姓哪能不喜愛?他不同意潘信誠對幹部那種分類法,提出了異議,“拿解放軍來說,進城睡在南京路上,沒有驚動一家老百姓,這不能說‘糟’吧?” “那是部隊,那些幹部真是好,無話可說。

    ”潘信誠也同意這一點,“我不曉得見過多少部隊,北洋軍閥的也好,國民黨的也好,英國美國的也好,可是從來沒有像解放車這樣好的部隊,那麼守紀律,講道理,叫人見了一點兒也不怕,真是古今中外少有的部隊。

    ” 潘信誠并沒有正面回答馬慕韓的不同意見,馬慕韓聽出來他的意思:一般幹部嗎,還是他的意思:中級差,下級糟。

    馬慕韓第一次正式見到共産黨和人民政府的幹部是在外灘中國銀行的樓上。

    那是上海解放沒多久,陳毅市長召集工商界的人士舉行座談會,他心中有一種新鮮的異樣的感覺:幹部不論大小,一律穿着布衣服,有的穿黃色卡其布的軍裝,有的穿灰布的人民裝。

    猛一下見到,叫你分不出哪一個是高級幹部,哪一個是下級幹部。

    上海解放快三年了,他們還是穿着樸素的布衣,生活也很節省,見了人和和氣氣,一點架子也沒有。

    他最初覺得他們在農村待慣了,進城以後,一定會變,現在快三年了,可是還沒有變。

    原來以為他們是所謂“土包子”,對于軍事和農村工作有一套辦法,城市工作,特别是經濟工作就不一定能行,上海許多公共事業和一些大型工廠,軍管會接管以後,派去的那些軍事代表和廠長這些人,摸索一個時期之後,居然也熟悉了。

    這樣一來,他對幹部看法有些改變:他們不單是生活樸素,态度和藹,平等待人,而且還有本事。

    國家大事交在這樣的人手裡,那是大有希望的,會給中國人出一口氣。

    他對潘信誠說: “我雖然年紀輕,接觸到政府的幹部也不多,但不論上級也好,中級也好,下級也好,我覺得他們能力很強,經驗豐富,尤其是生活樸素,不愛錢财,确實叫人佩服。

    他們那個完完全全為人民服務的偉大精神,真是天下第一!對我們來說,是可望而不可即。

    ” “我不大同意慕韓兄的說法。

    ”徐義德想起一個多月以前梅佐賢還代他送了兩百萬塊錢給駐廠員方宇,怎麼能說是幹部不愛錢财呢?他提出了不同的意見,“他們生活樸素是真的,不愛錢财,我看不見得。

    錢,誰不愛?如果照信老的分類法來說,也有三種人:一種人是心裡愛嘴上也愛;一種是心裡愛嘴上不愛;第三種是心裡不愛嘴上也不愛。

    現在的幹部多數是第二種,如果你送上錢去,保證不讓第二個人曉得,你看他要不要?我徐義德擔保:他一定要。

    ” 馬慕韓搖搖頭: “德公,你這個說法,要考慮。

    ” “我有親身的經驗。

    ”徐義德堅持自己的意見,他看了梅佐賢一眼。

     梅佐賢懂得他指的是方宇。

    梅佐賢說: “我同意徐總經理的意見。

    ” “就是有親身的經驗,也不能以局部代替全部,更不能以個人的經驗下結論。

    我們要從全面看問題,要從曆史發展看問題,要比較的看問題……” 馬慕韓在上海解放後就不斷買毛澤東主席的著作和馬克思、恩格斯、列甯和斯大林的著作看,學了不少新知識。

    在工商界朋友當中,他是比較有點修養的。

    他這幾個看問題的方法把徐義德說得啞口無言。

    他心裡不服,可是弄不清那些新名詞,有理也說不出。

    他不言語,隻是對馬慕韓一個勁地搖頭,表示不同意。

    朱延年從馬慕韓的沙發扶手上站了起來,向大家點了一點頭,态度很謙虛,語氣卻堅定,說: “借這個機會,我想向諸位報告報告福佑藥房的具體情況……” 馬慕韓一聽到朱延年要報告福佑藥房的情況,馬上就預感到他又要大煞風景,在林宛芝三十大慶的日子來大力募股了。

    他厭惡地盯了朱延年一眼,想離開他遠一點,書房裡沒有一個空座位,突然離開朱延年也容易引起旁人的詫異。

    他不動聲色,把頭轉過去,注視挂在牆上的那幅《绔扇仕女圖》。

     朱延年沒有注意馬慕韓的表情,他興緻勃勃地說: “福佑藥房複業不久,從蘇北行署衛生處來了一位張科長,剛開頭,連根香煙也不肯抽我們的,吃飯更不必說了。

    我們送過去一雙黑皮鞋和一套深灰色的哔叽人民裝,起先一定不要,勸他先穿了再說,到後來就一直穿到蘇北去了。

    送他禮物不肯要,我們把它放到火車的行李架上,他也帶到蘇北去了。

    最初不敢當面送餞,隻說是借點錢給他零用,他就放手化用了。

    第二次,我們又送了一些錢放在他房間裡,他化了,從來一字不提。

    到娛樂場所吧,比方講跳舞廳,開頭也不肯去,帶他去一二次,以後就自動去了,跳完了,就把一個很漂亮的舞女——叫徐愛卿的帶到旅館去了。

    公家機關的幹部總是這一套,心裡愛錢嘴上不敢愛。

    以後,我們摸清了這個底細,不管他同意不同意,你照辦,堅持做下去,隻要不讓人曉得,他們最後總是接受的。

    十拿九穩,沒有一個幹部不是這樣的。

    ” 徐義德的嘴上露出了笑容,說: “我說的,對吧?慕韓兄。

    ” 馬慕韓聽見朱延年并不說募股的事,而是談了張科長的例子,這些事吸引了他的注意和興趣。

    他沒有正面回答徐義德的話,轉過臉來,對朱延年說: “你談下去。

    ” 朱延年見自己的一番談話引起了馬慕韓的興趣,他揚起眉頭,得意忘形地說: “哪個幹部到了我們福佑藥房,總逃不出我朱延年的手。

    不但生意一定是給福佑做下來,而且人也會慢慢變成福佑藥房的。

    他們自己單位的生意一定給福佑做自不必說,就是他們有聯系的别的單位,也會介紹來的。

    每次介紹生意來,我也不虧待經手人,不是寄點錢去,就是送點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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