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
柳惠光講的話自然也微不足道了。
這回是湊巧,柳惠光自己送上門來挨打的。
“自己沒有困難,不曉得有困難的人的苦處。
”徐義德挨了這一棒,并沒有低下頭去。
他昂起頭來,望着馬慕韓,冷冷地說,“慕韓兄辦法多,比我們又進步,倒請你指教指教。
”
馮永祥見馬慕韓和徐義德頂了起來,他連忙嘻嘻哈哈地插上來:
“你們兩位為啥又頂牛了?啊喲,真傷腦筋。
聽你們講話,我這個身體吃不消,天天吃人參也來不及補。
有話,心平氣和地講,行不行,兩位老兄。
”
潘信誠開口了:
“工商界有困難,大家想辦法,不要分你呀我的。
”
“此話極是。
”這是金懋廉的聲音,他知道信通銀行和工商界脈脈相關,工商界有困難,信通也好不了。
徐義德經馮永祥這麼一點,倒有點不好意思。
他内心深處是不願意得罪馬慕韓的,于是退了一步,自己走下台階,說:
“那麼,大家想辦法吧。
”
客廳裡立刻靜了下來,面面相觑,每一個人都好像從對方的臉上可以找到什麼奇妙的辦法似的,看了很久,誰也不言語。
唐仲笙一直站在金懋廉旁邊,給他背後的壁燈把自己矮小的影子映在大紅的厚地毯上。
隻有他一個人低着頭,注意自己的影子在出神地想。
“怎麼,要大家想辦法,倒反而沒有辦法哪?”江菊霞坐在金懋廉旁邊,望沙發外面移動了一下,使自己身子突出,好像這樣可以引起大家注意聽她的意見。
她的嗓音很尖,輕輕地說,“智多星,江郎才盡了嗎?”
“對,”馮永祥站了起來,說,“請我們仲笙兄發表發表高見。
”
“歡迎,歡迎。
”潘宏福不禁鼓了兩下掌。
“高見不敢當,”唐仲笙走到客廳中間,站在大紅的厚地毯上,像是發表演講似的,舉起右手來說,“照我看,目前的困難,工商界自己解決不了,正像一九五○年‘二·六’轟炸那樣,國民黨反動派用美國飛機炸了上海,工商界也形成了半癱瘓狀态,靠政府才救活了工商界。
這次麼,我認為除了政府出來,拉我們工商界一把,沒有别的辦法。
”
徐義德聽完唐仲笙的話,立刻想起了“二·六”轟炸那年滬江紗廠的狼狽不堪的情況:停電斷水,原料缺乏,市場困難,頭寸短少,真是寸步難行。
他整天皺着眉頭,想不出一個好辦法來。
當時他已經下了決心,準備疏散關廠。
幸虧政府伸出手來援助:華東紡管局、花紗布公司和工商局給困難廠出了主意,替政府加工訂貨,維持困難廠生産。
一件紗花紗布公司配給四百十斤用棉,另外給二百零五個折實單位的工繳費。
當時市場“花貴紗賤”,花紗布公司給私營廠代紡一件紗,足足要賠五十九斤花的老本。
滬江從自紡改成代紡,給政府加工訂貨,解決了原料缺乏的困難;頭寸短少,人民銀行又給貸了款。
經過人民政府這樣大力幫助,滬江才算度過了難關,維持下來。
但他認為這是過去的事。
情況和現在完全不同。
現在政府想撈一票,會幫工商界的忙嗎?當然不會。
他搖搖頭說:
“怕沒那麼容易吧?”
馬慕韓不贊成徐義德的意見,反問道:
“你說,政府看我們垮下去嗎?”
“當然也不是這個意思,”徐義德望了唐仲笙一眼,說,“現在和‘二·六’轟炸不同……”
唐仲笙也不同意徐義德的意見:
“目前工商界困難情況,我們應該向有關方面反映反映。
人民政府隻要注意到這個問題,我看,問題就解決了一大半。
人民政府決不會看我們工商界這樣垮下去的。
”
潘信誠對唐仲笙伸出大拇指來,說:
“真不愧是智多星,好,好。
”
“隻要政府肯幫忙,有人去反映,我也不反對……”徐義德說。
“誰去反映呢?”江菊霞望望四周坐在沙發上的大老闆們。
“這倒是個問題,”馮永祥大叫一聲。
他一向自命為是人民政府和工商界之間的一個唯一的橋梁,在人民政府工作人員面前他代表工商界;在工商界面前他又常把人民政府首長的話複述一遍,似乎他也可以代表一點人民政府的意見。
有時他大言不慚地稱自己是半官方,其實他倒是真正站在民族資産階級立場上說話,否則,就喪失了他的民族資産階級代表人物的地位。
最尴尬的是他出席人民政府或者是協商委員會召開的會議,政府首長和工商界代表面對面協商問題,他既不能吹牛代表政府方面某某人說點意見,更不好代表工商界說話,因為真正工商界代表就在會場上啊。
這時,他總是沉默不言,但一進會場必須在工商界朋友注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