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
童進接到王祺送來參加新民主主義青年團的申請書以後,當天晚上,就填好,字寫得端端正正的。
他等不及第二天交給王祺,當天夜裡就跑到王祺家裡,親自交給了他。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團區委批準他入團了。
他一連兩天高興得夜裡睡不着,老是翻閱中國新民主主義青年團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文獻《為團結教育青年一代而鬥争》。
這是入團那天介紹人王祺同志送給他的紀念品。
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在看。
他看到團章第七條:“本團團員的義務如下……”回想起過去聽孫瀾濤同志講團課的情景,在自己的腦海裡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特别是孫瀾濤同志講的“愛護人民與國家财富,自覺地遵守各種革命秩序與紀律,與一切損害人民和國家财産及破壞公共秩序的行為作鬥争”,更是在他的腦海裡永不泯滅。
他經常勉勵自己要做一個模範的團員。
他有意識地在尋找哪些是損害人民及國家财産及破壞公共秩序的行為,好跟它進行鬥争。
但是他沒有找到。
今天聽了朱延年的一番話,他認為找到了,所以他沒有搭理朱延年。
聽到夏世富那樣說法,心裡很不滿意,就狠狠瞪了他一眼。
夏世富叉起一塊奶油蛋糕來吃,把嘴裡要說的話都堵住了,沒再言語。
夏亞賓比夏世富想的周到。
他知道在這樣大運動當中自己的地位很難處,輕不得,重不得,最好是超然一點。
他的說法很巧妙:
“福佑有啥困難,我們是福佑的同仁,當然是休戚相關,應該出力。
這是毫無疑問的。
朱經理一向關心我們,特别是對我們X光器械部尤其關心,我這樣的半吊子,也受到專家的待遇,更是感到榮幸。
隻要朱經理用到我的地方,我一定效勞。
”夏亞賓說到這裡,看見朱延年嘴角上漾開了笑紋,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但看見童進闆着面孔,沒有吭聲,又感到空氣有點緊張。
他馬上補了兩句,“不過,我是學技術的,雖然中途辍學,隻是一知半解,不過懂得一點技術上的皮毛。
福佑其他方面的事,我就不大清楚。
”
朱延年嘴角上的笑紋消逝了。
他知道夏亞賓是個滑頭家夥,他保護自己比保護世界上任何寶貴的東西還要注意。
朱延年的眼光落在葉積善的臉上。
葉積善不知道朱延年眼光的意思,他若無其事,毫無反應。
朱延年見暗示沒有起作用,便直率地點破了:
“積善,你曉得的材料比較多……”
葉積善一愣,驚慌地說:
“我,我……我不曉得……”
“說出來也沒關系,這裡沒有外人,都是福佑的同仁,也可以說都是福佑的負責人。
”朱延年心裡忖度葉積善這一關比較容易通過,這一關一通,别的關也就容易通了。
他知道最近童進思想起了變化,沒有過去那麼聽話。
他有意把童進放在一旁,留在最後來談。
他耐心地說,幾乎是用懇求的口吻,“大家都願意幫助福佑度過困難,我非常之感激。
患難中見朋友,交朋友就在這個辰光。
積善,你先談談。
”
“真的,我不曉得。
”葉積善有點急了,他鼻尖上沁出幾粒汗珠子。
他的眼光對着童進,心想童進知道的事最多,為啥朱經理不問童進,偏偏要問他哩。
可是他不敢講出來。
因為童進一直闆着面孔不吭氣,好像準備随時要對人發脾氣似的。
童進聽了朱延年那番話,心裡确實很不舒服。
他想:原來今天招待是為了摸職工的底啊!福佑做的事,不管大小,哪一樣能瞞過朱延年?哪一件不經過朱延年的眼?剛才朱延年點名要葉積善提供材料,他特别擔心,生怕葉積善漏出來。
葉積善雖然一再表示不知道,他還是有點不放心,便立即向朱延年說:
“店裡的事你不是不曉得,何必問我們哩。
你去坦白好了,我們沒有材料。
”
朱延年的眼光馬上轉到童進的身上:他想童進把門關得緊緊的,真個是水洩不通。
小小童進忘記當年跨進福佑的狼狽情形了,現在翅膀硬了,想飛哪。
他也毫不含糊,冷冷地說:
“我當然要去坦白的。
有些事也不是我一個人做的,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我怕啥!我應該負多少責任,我一定負。
别人要負多少責任,也逃不了。
我今天請大家來,不是為了别的,也是為了福佑,為了大家好。
大家湊足材料,我好去徹底坦白。
大家不說,也沒啥。
我曉得多少,就坦白多少……”
沉默,沒有一絲兒聲音,隻是春風吹着小天井裡的夾竹桃發出吱吱的音響。
在肅靜中,忽然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