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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靜的夜。

    馬路上繁雜的人聲和轟轟的車聲已經消逝,偶爾有一兩個人走過,輕輕邁着疲乏的步子,靜悄中,遠遠傳來叫賣聲:“五香——茶葉蛋,”聲音雖尖細,可是很高亢。

     這時,福佑藥房經理室的電燈還亮着。

    經理室裡面坐的不是朱延年,也不是夏世富,而是童進。

    今天職工大會散了,他找夏亞賓談了話,又安排葉積善去做夏世富的工作。

    明天,他還準備分組讓大家談談區店員代表大會号召的體會。

    事情安排好了,他就思考寫檢舉信。

    等到晚上大家都在外面會計部營業部攤開地鋪準備睡覺,他拿了那本《為團結教育青年一代而鬥争》的書,走進了經理室。

    他推說今天晚上想看點書,不回家,也不想睡覺。

    他看完了關于中國新民主主義青年團團章的報告,外邊的電燈熄了,并且開始發出酣适的鼾聲。

    童進攤開“福佑藥房用箋”的信紙,伏在桌子上,精神貫注地寫: 陳市長: 我是本市福佑藥房會計部主任,同時,我也是一個光榮的新民主主義青年團團員。

    我從廣播當中聽過你開展五反運動的報告。

    我還代表我們福佑藥房的工會參加了本區的店員代表大會。

    在你領導之下,我決心參加偉大的“五反”鬥争,檢舉福佑藥房不法資本家朱延年…… 寫到朱延年這裡,他放下筆,凝神地望着台燈碧綠的玻璃罩子。

     店員代表大會上,區新民主主義青年團工委書記孫瀾濤同志說的話,在他耳際回響。

    五反運動是階級鬥争,青年團員要站穩階級立場,劃清和資産階級的界限,站在五反運動的前列。

    朱延年幾年來的猖狂進攻,作為工人階級的一個成員,應該帶頭檢舉他的五毒罪行,打退他的猖狂進攻,想到這裡,童進馬上提起筆來,在信紙上沙沙地寫下去: 據我所知道的,根據賬面不完全的統計(朱 延年很多收入是不入賬的),朱延年的五毒罪行主要有下面幾項: 第一、行賄政府機關幹部交際費一億二千萬元; 第二、送蘇北行署衛生處張科長禮物等一千六百萬元; 第三、扣發志願軍購買醫藥器材一億三千萬元;把過期失效的盤尼西林賣給志願軍,暗害志願軍; 第四、制造假藥複方龍膽酊等共約兩億元; 第五、朱延年自稱福佑藥房是幹部思想改造所,腐蝕國家幹部思想…… 童進寫着寫着,不禁自言自語地說: “這樣寫下去,福佑藥房不是要垮台了嗎?” 福佑垮台,大家會失業嗎?區裡店員代表大會反複講了這個問題,要大家放心檢舉,保證不讓任何一個人失業。

     夜已深沉。

    童進感到有點疲乏,走到窗口,把窗戶推開,深深呼吸了一口春夜的清涼的空氣。

    從海那邊吹過來的風有點潤濕,迎風一吹,渾身有一種舒适爽快的感覺。

    南京路那一帶的商标霓虹燈早已熄滅了,現在殘餘着疏落的路燈,被一層蒙蒙的夜霧遮蓋着。

    他注視着閃爍的星星一樣的燈光。

    燈光靜靜的,好像也有點兒疲乏,如同想睡覺的人一樣,眼睛一時張開一時閉起。

     他默默地站在窗口,回想朱延年所犯的五毒罪行。

     突然從他背後傳來一陣清脆的當當的鈴聲,接着是一個人迷糊地高聲大叫: “啊喲,不是我,不是我呀!” 他回過頭去,經理室裡靜悄悄的,桌子上的台燈發出碧綠的光芒,越發顯得幽靜。

    他仔細辨别聲音的方向,斷定是斜對面X光部傳出來的。

    他輕輕打開經理室的門,對着X光部凝神一聽,果然裡面有人講話: “唔,真吓了我一跳。

    ” 他知道這是夏世富的聲音,便走了過去。

     夏世富自從參加了本店的職工大會,他的心一直不能甯靜。

    今天晚上他特地從營業部放地鋪的老地方搬到X光部睡,睡了好一陣,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他起來,拿了一片巴比妥用開水送下去,開始也還是睡不着,他長籲短歎,想發脾氣,又怕人發覺他有心思,隻好在鋪上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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