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健仔細聽完了餘靜的彙報,沒有表示意見,在靜靜深思。
他所率領的“五反”工作隊像是一隻航行的船,剛開出去就遇到危險的暗礁,幸虧發現了,但不突破這個暗礁,船就不能繼續航行了。
他早就知道徐義德的為人,到了滬江紗廠,又有了深一層的了解。
郭彩娣對楊健寄托了很大的希望,以為一到楊健這裡,問題馬上就可以解決了。
她沒料到他一言不發,大概也沒有啥辦法。
她感到屋子裡的空氣沉悶得很,大家都不說話,真急死人哪!她一個勁瞅着楊健。
他的臉色十分安詳,看郭彩娣想講話,笑着問:
“你有啥意見?”
“徐義德豈有此理,我看他一心想破壞‘五反’!”
“你說得對。
”楊健見郭彩娣一針見血地指出徐義德的心思,便鼓勵她,說,“我們讓他破壞嗎?”
“哪能行。
”
“那麼,讓大家餓肚子?”
“這也不行。
”
“可是沒有錢買菜呀,也許過幾天米也沒有了。
”楊健對郭彩娣說,眼光卻向餘靜、嚴志發和湯阿英掃了一下,好像對他們說:聽聽郭彩娣的意見看。
“我就不相信徐義德沒錢。
要是他真的沒錢,算我看錯了,你們把我兩隻眼睛挖掉!”
“事情沒那麼嚴重,用不着挖眼睛,”楊健看郭彩娣漲紅着臉,真是快人快語。
他喜歡她的直爽。
他幽默地說了兩句,有意沒有說下去,使得她有點懷疑了,不知道說的對也不對。
她正想問個明白,他接下去說道,“你說得對,彩娣,我同意你的看法。
徐義德确實有錢,在這點上,我們看法一緻。
問題是怎樣揭露他的陰謀。
”
“揭露陰謀,這個,我可沒有辦法。
”郭彩娣皺着眉頭,瞪着兩隻眼睛在動腦筋。
半晌,她眉頭開朗,臉上微微露出得意的笑意,說,“想起來了,我有個法子。
”
她的話引起了嚴志發的興趣:
“說出來大家聽聽。
”
嚴志發離開辦公室,心裡就一直在想怎樣和徐義德鬥,沒有想出什麼好主意來,就一直沒有開口。
郭彩娣對他點點頭,說:
“徐義德天天吃山珍海味,在廠裡吃陽春面,是裝給我們看的。
今天晚上沒菜金,他家裡一定有錢,我們全體工人開到他家裡去……”
餘靜覺得這不是個好辦法。
工人都到徐義德家裡去,廠裡的生活誰做呢?中共上海市委号召:要五反運動和生産兩不誤,工人不能随便離開生産崗位。
憑氣憤不但不能解決問題,可能使得問題複雜。
她問嚴志發:
“你看,行嗎?”
嚴志發認真地想了想:
“這也是一個辦法……”
“大家都到徐義德家去,廠裡的生産誰管呢?”餘靜問嚴志發。
“這個,我沒想到。
”嚴志發搖搖頭,覺得那不是辦法。
“不怪你,我也沒有想到這些。
”郭彩娣插上來說,“徐義德太欺負人,我才想出了這個主意。
給餘靜同志一說,看樣子,行不通。
”
“不是行不通,而是不能這樣做。
”楊健說,“市委有指示,要‘五反’生産兩不誤,工人不能停止生産。
”
“那麼,就讓徐義德耍死狗嗎?”郭彩娣問楊健。
“當然不能。
”楊健看嚴志發在思考,便問他,“你有啥好辦法嗎?”
嚴志發沉毅的臉龐上慢慢露出了得意的神情,揚起了眉頭,說:
“我倒想出了一個主意,不曉得行不行,楊部長。
”
“你不說,我們一不是神仙,二不會神機妙算,哪能曉得行不行呢?”
“你說給大家聽聽。
”餘靜鼓勵他說,“我們研究問題,啥意見都可以提。
”
“對。
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
”楊健說,“有時我的意見也不對,經過大家一讨論,意見就比較完整、正确了。
”
嚴志發理直氣壯地說:
“徐義德違反軍管會的法令,有意三停,應該把他抓起來,殺殺他的威風,看他再耍不耍死狗?”
“這一着再絕不過了!”郭彩娣高興得啪啪鼓起掌來了。
湯阿英認為這也是個辦法,但她看見楊健皺着眉頭在聚精會神地沉思,說明問題不是這麼簡單。
她覺得徐義德這家夥真是壞到骨髓裡去了,叫你奈何他不得。
她在思索,看楊健想啥辦法。
大家沒有言語。
餘靜打破了沉默:
“按照軍管會的法令,我們随時可以逮捕徐義德。
抓起來以後,怎麼辦?菜金還是沒有,花衣也沒有,徐義德更不會管了。
徐義德下決心三停,你說,他沒想到這一層嗎?把他抓起來,正中了他的計。
他一進監獄,把手一甩,啥也不管了。
滬江‘五反’怎麼進行呢?”
“讓他這樣橫打霸道?……”郭彩娣憋了一肚子氣,急得話也講不下去了。
“他橫行霸道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楊健很有把握地說。
“徐義德給我們的顔色看……”郭彩娣憤憤不平地說。
“那我們就看吧!”楊健微笑地說。
“你受得了這個氣,楊部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