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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原來在無錫梅村鎮,住在人家的豬窩裡。

    我十五歲那年地裡打下糧食全叫失半天拿走了,害得我們家揭不開鍋蓋,到冬天,揀野菜糊口。

    我爹得了胃病,面黃肌瘦,餓得皮包骨,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家裡沒吃沒喝的,娘帶我到處去讨飯,讨到飯就吃一頓;讨不到飯,餓一天半天也是常有的事。

    娘身體很虛弱,走路邁不動腳步,扶着我的小肩胛,算是她的拐棍,到每家每戶門前去伸手,有錢的老财家不給,沒有鈔票的貧苦人家想給,他們自己也是勉強過日子,哪有多少飯菜給我們吃?我和娘就到人家豬食缸裡去撈飯菜,到垃圾堆裡去揀菜莖菜葉子,把馊飯馊菜淘一淘,把菜莖菜葉洗一洗,煮了煮,湊上一頓,勉勉強強糊口度日。

     “有一天,落着鵝毛的大雪,刮着寒冷的北風,爹躺在床上睡覺了,娘看我穿着那件棉襖,半個身子露在外邊,凍得直抖索,牙齒不斷地打顫戰,就把她穿了二十多年的破棉襖披在我身上。

    她自己穿着一件破夾襖,抵擋不住一陣陣的冷風,怎能忍心讓娘受凍,我們棉襖還給她,讓她穿上。

    她怎麼也不肯穿上,後來我想了個辦法,要求娘穿上,我坐在她懷裡,娘才答應了,但她還是不穿上,隻是披在肩上,用棉襖把我包在她懷裡。

    我們母女兩個緊緊挨着,娘用她的身子溫暖着我弱小的身子。

    冷的好一些了,可是肚子餓的哇哇叫,眼睛發黑,頭發暈,望着豬窩外面的雪還是下個不停,我忍受着饑寒交迫的熬煎,不讓娘曉得。

    娘其實早就曉得了,她唉聲歎氣地望着混混沌沌的天空咒罵:老天爺,你也不睜睜眼睛,看看窮苦人家過的啥日子,下雪下了一整天,刮風也刮了一整天,狂風大雪,漫天蓋地,連路也遮蓋上了,叫我們窮人到啥地方去讨飯啊!不出去讨點吃的喝的,我和小孩還可以勉強忍受,爹有病,這一天哪能熬的過去!到了夜裡,怎麼受的了?娘一邊說,一邊撫摩着我瘦削的肩胛骨,和我商量:還是出去讨點吃的喝的去吧。

    我正在想吃想喝,一聽娘的口氣,我霍的站了起來,可是萬道金星在我面前飛跳,冷風在我耳邊狂嘯,兩腿無力,身子站不穩,一晃,身子一歪,跌倒地上去了。

    娘吃了一驚,走過來把我拉起來,急着問我是不是跌壞了。

    我拍了拍身上潮濕的豬尿氣味的泥土,搖搖頭,說:沒啥。

    我大腳跌得痛的要命,咬着牙齒忍受,不讓娘曉得。

    娘以為真的沒啥,扶着我的肩胛向豬窩外邊走去。

     “忽然刮起一陣狂風,掠過漫漫的雪野,把雪卷起,正好迎面向豬窩卷來,弄得我們滿頭滿臉渾身都是雪,加上那狂風的強大的力量,把我們刮得搖搖晃晃,站也站不穩,走也走不動,不由自主地退回了兩步,靠着一扇矮牆,才算站住了。

    等狂風過去,娘才扶着我一步一步邁出了豬窩的木栅欄,踏着半尺來深的白雪,一步一個腳印,腳陷在雪裡,光着腳丫子,鞋後跟裂開了,走起路來不跟腳,走一步要吃力的把鞋子從雪裡帶出來,慢慢移動着,身子背後留下一個一個深深的腳印,一轉眼之間,身子背後的腳印又給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填平了。

    前面是一片漫漫的刺眼的雪野,沒有人聲,沒有鳥語,除了我們母女兩個,看不到一個人的影子。

    娘自言自語地說:這麼大的雪,一個人也看不到,到啥地方去讨吃讨喝啊? “我們漫無目的走着,東張西望,多麼盼望能夠遇到人啊!這樣的大風大雪,啥人到外邊走動啊!我們一步一步走着,身子發冷,肚子饑餓,越走越吃力了。

    天慢慢暗下來,連路也看不清楚了,這樣走下去,大路給雪蓋上,晚上連路也看不見了,哪能回家呢?沒有辦法,我們空着兩手往回走了。

     “走到豬窩那裡,天黑了,爹躺在床上唉聲歎氣地叫喚,他餓得忍受不住了,又看不見人,在叫我們哩!我連忙跑進去,點了油燈,看見爹瘦骨嶙嶙的面孔上直往下流着眼淚,一把抓住我的小手,問我們到啥地方去了。

    我告訴他出去讨飯了。

    他眼睛露出喜悅的樣子,一看我和娘的手都是空空的,他立刻閉上了眼睛,眼淚流的更多了。

    我用小手給他拭去,低低地對他說:等雪停了,我們再出去讨飯,這回一定要讨到飯才回來。

    娘曉得爹的心思,不但肚裡餓了,更重要的是爹的病,一直躺在床上,沒有錢請醫生,也沒有錢買藥。

    娘對爹說,等天晴了,再到村裡找找人,求求情,借點錢回來,找醫生看看,慢慢會好的。

     “我和娘站在爹旁邊,我們講了很多話,沒有聽見爹說一句話,也沒有聽見他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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